燃海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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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海地带第35部分阅读
    ,船家闻之无不色变。今又浙闽粤大旱大涝,蝗灾不断,更有大量流民涌入,眼下满海是盗!”

    “众海寇中尤其以郑芝龙为甚。此贼勾结倭寇经营海上多年,势力日益,兵强马壮。自诩劫富济贫,善收买人心;实则掠地攻城,官兵莫能御。此贼野心彭勃,有吞并四海,席卷粤闽之心,不可不重视也。东南总督胡宗宪专横无度,更有勾结郑芝龙之嫌,包藏祸心。”

    “海寇之患更为要害之处,请容臣向圣上禀明。夫银之流通于天下,犹水之流行于地中。操舟者必较水之深浅,而陆行者未必知;贸易者必操银之消息,而为官者未必知。臣曾于双屿,月港等多处港口商铺暗访秘查多年,其结果触目惊心。辽东战事,户部常感捉襟见肘之囧。国家增税,而国库之银愈减无增,是以连年赈灾不利,举国上下有心无力也。”

    “何矣?臣曾细考巨盗汪直事迹得知,举国之白银,五有二必经汪直之手流通。浙闽巨贾,十有八九与其无不关系。若白银果皆散在内地,何妨损上益下,藏富于民。然海盗经商通番,白银皆从我国流向外洋,岁漏白银不止千万两!岂宜籍寇资盗,不丞为计,若久之,则国无可充饷之银,何以赈灾,何以防范关外女真之祸!”

    “若沿海之民见通番贸易利厚,群涌蜂入海洋,弃田以出海,此则实在伤大明国之根基,是以太祖之训,万千不可使之由!”

    “臣才疏学浅唯自念恩重,目睹此利害切要关天,窃思筑室道谋,一纵即不可复挽。伏乞圣鉴,诚惶诚恐。望陛下即时泽武镇国,卫边疆平安,保华夏殷实!”

    “准奏。”龙椅上的声音,似乎有气无力,对这个老生常谈的事一点也无兴趣。

    许久,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再出声,但暗中,各种心术城府却风起云涌。

    “陛下,臣有铁证,东南总督胡宗宪与海盗郑芝龙暗中互通气息,郑芝龙亦送珍宝贿赂胡宗宪;此次国书之失,他绝对难逃其咎。”

    “递上来。”

    许久,突然一个咆哮之声拍龙椅怒道,“朕之长城!熊文灿何在?”

    “臣在!”

    “领朕之命,熊文灿为兵马大元帅,海疆大臣;封朱纨镇海大将军;宋皓征海右将军;侯继富龙骧大将军;叶继琛龙武大将军,率登州水军十万,舟师三万,拨粮三十万石,统兵南下,即刻发兵,誓剿海贼!”

    “臣领命!海贼不灭,誓不回京!”

    千里之外,某一无名小岛。

    “亚父,老贼已先下手了。”

    “是时候了,去收拾下,是该我们出去走走了,不知这个世间已变怎么个模样。”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长虹贯日

    自太仓水牢之败已经过去多时

    一日闲得无事,胡宗宪正走在街市坊间。

    “大人买画吗,小店有一副苍水先生的真迹,《长虹贯日图》”

    “嗯!”胡宗宪不由抬起头,只见书画摊上,不过是个年轻稚气的小子而已。他不禁暗笑。

    “这《长虹贯日图》是真迹?粗制毛糙,不过是苍水先生的仰慕者所临摹的赝品而已,绝不会是真迹。”

    “不,我曾有幸亲眼见过苍水先生,这就是他的真迹!”年轻人倔强地争辩道。

    “苍水先生早已经驾舟东都,远在重洋;更何况,他乃是勾结海盗,出逃大明的罪臣。若是这确是苍水先生的真迹,那你私藏他的画作,这也可是个足够让你进牢狱的通敌死罪啊。”胡宗宪故意为难道。

    “这”卖画的年轻人顿时被逼问地满脸通红。

    “你还坚持,这就是真迹吗?”胡宗宪又故意问道。

    “是!大丈夫一诺千金,这就是苍水先生的真迹!”年轻人紧紧闭上眼,斩钉截铁,咬牙坚定地说道。当他睁开眼时,却见摊上有三文铜钱,而买画人已经拿起画卷走远。

    “如果这真的是真迹,那我就带走了。不过老实说,年轻人,比起苍水先生,你的画艺水平远远不够炉火,在我看来,只值这个价,再好好锻炼几年吧。不过我欣赏一诺千金的人。”胡宗宪慢慢走远,扬了扬手中的画,背对着这个年轻人留下话道。

    卖画人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夜幕,徐文长醉酒熏熏地走过议事大厅。

    夜色中,见墙上新挂着一幅水墨画。徐文长好奇地走到画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原来是《长虹贯日图》,他不由心中暗笑。徐文长亦曾是名噪一时的才华之士,自命不凡。后投胡宗宪门下,唯独敬重胡宗宪的长者之风。他对胡宗宪亦可谓了如指掌。看到这画,心中早是十分了然。这副《长虹贯日图》,原本是前海疆大臣张苍水之手。在胡宗宪继任海疆大臣之前,也已经陆续有数位大人物担任过此职。但唯有张苍水和王有容,建树颇丰,深得人心。

    王有容有勇无谋,不过一介武夫。

    张苍水文成武德,又不失风儒,更是书画一绝。

    徐文长心中暗笑。在同一个仕位上,他的上司胡宗宪自比的,当然是人中龙凤。而把这副张苍水的名作《长虹贯日图》的赝品挂在这儿;胡宗宪的意思,自然是想证明,自己比张苍水更胜一筹。相比较之下,两人不论在见解还是手段上,都有共同之处;而张苍水的最终结局,是遗走东瀛,只留下叛国通敌的骂名和后辈们对他才华的扼腕叹惜。而他胡宗宪,颇有手段,治理一方;似乎眼前已经能看到通往殿堂,步步高升之路。

    作为他的幕僚,徐文长比任何人都清楚胡宗宪心中的想法与自傲。徐文长只是在心中咀嚼着,把酒淡淡一笑。

    借着月光,徐文长又一遍细细地欣赏着《长虹贯日图》:画中,一叶扁舟,弥漫在青色的万重厚山之中,雾霭江面。在群山之中,一轮红日正黎明破晓,呼之欲出。

    真不愧是张苍水凝聚心血之作,即使他已经身败名裂,仍有无数后人为他的画所折服称道。即便是后生的临摹之作,仍是不失气概的上乘画作。徐文长把酒仰起头,即使自命不凡的他心中也起了一丝敬意。不过临摹的总归是临摹的,徐文长曾也是才华横溢的人,对于画中几处有失之处,他轻蔑地一笑置之。

    徐文长又拿着酒壶离开厅堂,走到院中。他迷糊地仰着头,酒壶已经空了,最后几滴酒从月光中滴落。明月当空,徐文长望着圆月,稍稍清醒了几分。月色皎洁如白,月光散漫了院落。徐文长回头凝望,不经意地想了想,突然间一阵寒颤!

    徐文长心中一惊!酒壶就掉碎在地。

    “祸矣大人!张苍水的下场难道你没看到吗!你是假糊涂还是真糊涂,这可是大祸啊!”徐文长心中暗暗叫道,他急忙转身走回去,欲把画取下来。突然,一把细剑从背后刺入徐文长!徐文长顿时口吐鲜血,他紧紧抓住黑影的手臂!徐文长用尽全身气力仰身回头,只看到地面上一个人影,毫不留情地握着剑柄,另一端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

    “大人!沿海危矣!”

    黑影利落地拔出细剑,徐文长含血倒地,死不瞑目。

    见徐文长已经死去。黑影在他尸体边冷漠地停留了会儿,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副刚刚收起来的画卷。

    “你自诩天才一世,也别想阻止苦心者们的信念!天亦助我!草原之志,定将燃遍中原!”

    黑影收起细剑,身手不凡,迅速离开了巡抚府邸。

    第一百四十七章 劫漕运

    三月春回,碧水东流。

    江畔两岸。回暖的江水东赴入海。钱塘湾外,七八艘漕运帆船随着平稳的波浪,驶离岸边盐仓,往江心驶去。

    船队刚刚驶出江湾口,在无尽的海面上北上而去。

    船头走出的男子,一身戎装。他走了出来,茫茫江面上,浓雾弥漫,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大人,到京城还要多久呢?”

    “到京城?星书夜驰,沧海云帆,路还远着呢!欢迎我们的人可多了,这一路上,还有多少双手等着你去孝敬呢!”男人顿了顿,望了望前方又说道,“我可不敢肯定,咱们这几艘船道京城时,还能剩下多少‘粮草’!”

    手下几个士兵正感慨着,突然,一支利箭射出来,直钉钉地钉在船舱山个,略过男人的脸颊!男人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苍白。这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伸手摸着自己流血不止的面孔。

    “什什么人!”船上的人都惊恐地望着周围的浓雾,惊慌失措。

    船上的人瞬时都拿出刀枪火铳,紧紧望着周围。前面领头的船停下可,后边的几艘漕运帆船也跟了上来,在浓雾中缩成一团。

    “是谁!是什么人!不知道我们是水师胡大人的漕运船吗!你们定会被十万舟师,”正说着,众人突然看见一个巨大的船舰的影子正在慢慢靠上来。

    “什什么”,一艘艨艟巨舰碾撞了上来,帆船剧烈地波动,船上的兵士们都站立未稳,扑倒在地。水花过后,兵士们起身仰头看着这个庞然大物。

    “既然是赫赫有名的水师胡大人,为何不打上自家的旗号呢?还是你们在干着见不得人的事呢,所以不能明目张胆地打上旗号呢!海盗刘香,专程前来收受胡大人此份厚礼!”浓雾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海盗刘香?”

    “多谢你们提醒,某本以为胡大人可是清廉儒雅,原来也是脸厚心黑!哼,说什么两袖清风,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这么多艘漕运船,搜刮得可不少啊!诸位,你们这可不是上交国库的皇粮吧,这些怕都是平步青云的,献给首辅,内阁大人们的打点金吧!不过也是,在其位谋其政,终究还是会同流合污的!”

    兵士们循声望去,只见浓雾中,已经有好几艘艨艟巨舰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漕运船队完全被包围在艨艟福船的火炮口之下。浪花高溅,漕运船随着激荡的海浪不由自主,心惊胆战地起伏着。后边又有一艘艨艟福船与帆船擦身而过。负责漕运船航行的将士们惊魂未定地回头。浓雾中,其他几艘大福船的身影已经显现。风中传来阵阵火炮在船板上移动的声音。刚出海口就已经陷入海盗的重重火炮之下,兵士们顿感绝望奔溃。

    突然领头的漕运帆船一阵抖动,兵士们惊恐地望着浓雾缭绕的船头,走出几个人影。刘香带着几个手下已经登上了漕运船队。他的身后,邓獠,张奎,杜洋,李奇魁几人一起走来,各个都是恶名远扬的海洋大盗;兵士们都认得这些可怕的脸和名字,在这里遇上这些人,他们可是毫无胜算的。而他们的漕运船,按理本该走运河内道,但因为走运河内道需通关的通牒繁多,贪官污吏无理索取;所以他们选择了不常走的海道;可不想一出海口就遇上了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们。

    “给你们,全给你们!我们只是替人办事,这与我们无关啊!”带头的那个将士居然丢盔弃甲,向刘香跪下求饶道。

    “哼,毫无斗志,有辱辕门!”刘香见此,斥责道。

    “英雄放过我们吧!钱都是你们的!这船队的确也不是什么漕运船,这是运往京城给某些大人们的贡银金纲,你们看这船吃水这么深就知道,满是财宝价值无数;求您高抬贵手,让我们回去,只要你放过我们,让我们回去,让我们能够埋骨厚土,这整条船队的金银财宝都是你们的!”

    “你们早就应该学过感激,看看你的周围,你们有什么生存下去的理由呢?这茫洋大海,无寸土之地,我曾经的无数弟兄们,历经艰辛却都葬身鱼腹;而你们,只会坐享其成,我岂可让你们埋骨安息!土地?那是厚葬,是奢望,想都别想。这船的不义之财,我先替天下百姓保管着,钱和船要留下,人,也要留下。”刘香看着满船的兵士们,无情地说道。

    “你,你太狠了!”听到刘香的宣判,那将士还是起身拔刀,做最后的鱼死网破之争,向刘香举刀冲去。此刻,刘香身后的张奎看着这一切,他只是皱了皱眉,站到刘香身前。高大的张奎握起拳头一人走上前,他一蹲身,轻易地躲过那兵士的刀斩,继而提拳打在他身上。通背拳,力透穿背。可怕的力度竟将厚厚的盔甲打裂开来。在那兵士身后粗大的桅杆上留下一个可怕清晰的拳痕,吹息过后,船桅轰然倒下。

    众兵士见此威力,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圈。张奎那可怕的爆炸力,连邓獠也看呆了。张奎眼神冷峻,一个人向着不断后退的士兵们走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见四哥

    “真是抱歉啊莫飞,好久不见了。”

    冬去春来,转眼之间;时光又过一载半。自我随郑森一起东征东瀛,大败藩主龙造寺。之后松浦氏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平户之主。为巩固松浦家与郑氏的共同利益,由我娶了松浦隆信的义妹,张苍水的养女松浦雨希,作为两方的联姻。从此长崎无事,两海间的贸易日益繁荣。

    “对不住了莫飞;本不该把新婚燕尔的你叫回来的”对着劈波斩浪的船头,郑森又回过头来,对我释然笑道。

    “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这样重要的场合,我还是希望能够有你在。”

    “下个月,这片海上所以泛舟浮海,独占一方的大海盗们即将齐聚月港,商讨同盟的事宜。而我父亲,是这次海盟的发起人,大海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

    “当然,我一定会去郑森,结义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呢。只是在这之前,我要先独自回去一趟,去钱塘走一躺。”

    “这,为何?”

    “我夫人,雨希,她本是出生在永嘉县富贵人家。小时候因为遇上海盗劫掠,才流走还是的,但她还有个哥哥尚在人海,所以我特地要去寻找一番。”

    听到这话,郑森与郑影等人的脸色有些沉重起来。

    “怎么了?”

    “莫飞,你在东瀛的这段时间里,对岸的大明发生了许多事情。”还是陈丁接过话说道,“如果你要一个人去的话,千万小心”

    “为什么?”

    “有人到处在散布谣言,说是郑氏勾结倭寇,在海上袭击了出使琉球国的王有容军团,抢走了天子国书,覆灭王有容一行的舰队,引得明廷颜面尽失,朝野大怒。并且近来有人打着郑氏的旗号到处在海上杀人越货,穷凶极恶。海防水师已经视我们为极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所以你要是一个人回去,恐怕有危险”

    我举起手,笑着制止陈丁不要再说下去。

    “曾经漂洋过海,千辛万苦,险渡异乡,我们都做到了;难道现在,已被视为无法无天的强盗,却不敢回家?”

    回到大明后,我别过郑森一行,只身来到双屿港。

    现在,曾经被毁于一旦的双屿港又再次复苏过来,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利益的脚步原来,在我们离开双屿后不久,风头渐渐过去;附近的百姓又在此慢慢建造起港口码头。重建并未因为曾经的劫难而停止。几艘过往的客船在近海边游弋歇脚;码头边,几个苦力正在往停泊的商船上搬运箱子。

    虽然现在的规模还不能和曾经的辉煌时候相比,我望着这个小港湾,物是人非;那是主宰这里的人早已作古。

    三年前,我和李依四带着仇恨从这里出发。三年后,曾经主宰天下的那个人已经死去,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又有无数盗寇重回大海。

    在沿海的某个地方,因受皇恩,被赐予改名。宁波。多好的名字,命名往往总是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望。息事宁人,海波平静。或者这也是赐名者们对这地方态度的改变。

    我独伫汪洋,回想着这里曾经的人们,儿时的伙伴,李修,李陈东,苏豆,先生如今都已经不知何处。身后一阵冷风吹来,打断了我的思绪。而风吹不走的,是杀气。

    一个沉重的盔甲声一步步走来。我回头,不由惊讶。李依四正一身戎装,手扶着腰间的厚刀,站在我的身后。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李依四带着质问地说道。

    “是的。”

    “我们曾经从这里出发,说好誓同生死;你能给我个理由吗,为什么后来你没能做到?”李依四回望着大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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