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间是作为中和调解和事佬的身份,当姐姐跟我私下说老婆不是时,我就说说老婆的种种好处,而老婆向我姐姐错误时,我又说说姐姐的诸多优点,总而言之,我是杠杆中保持平衡的那个支点。
这些年来,莹玉就一直跟在姐姐身边。我本跟姐姐说好,待吴雅芳做完了月子,就把莹玉领到城里来。但真正这一天到来之际,姐姐却变卦了,坚持要把莹玉留在身边,说是起了难以割舍的感情了。
这让我好生踌躇。一方面姐姐既然提出来,我做弟弟不好违拗。另一方面,要抚养一个孩子长大,不能取决于一两句话,毕竟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与财力,我不能拖累姐姐。
但姐姐似乎下定了决心,非要与我夺莹玉不可。我只好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到莹玉自己手里,由她决定是跟着我这个父亲过,还是跟着她姑姑过。莹玉对我这个亲生父亲心生敬畏,毫不犹豫选择了她姑姑。
最近几年,姐姐每年总会有一两次要带莹玉来到城里的家中来。凡是带莹玉来城里,姐姐非要莹玉叫我一声爸爸,叫吴雅芳一声妈妈,还当着我们的面教导莹玉要记住父母对自己的恩情,要学会感恩。这些年来,亲情教育已成了姐姐来城里的一个惯例。但我看得出来,莹玉并不情愿见到我,每次来都不爱说话,问三句才答一句,从七八岁长到十二三岁,身体长高的了一倍,却始终不肯叫我爸爸。尽管我心里颇为伤感,但也只能由着她。
我住院之后,姐姐带着莹玉来看过我两次。
第一次来时都还好好的,待第二次时,情况便有了变化了,姐姐坐在病床床头一言不,只在临走时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姐姐说:“你要坚强健康而有自尊地活着,不为别的,就为自己。”
我不知道姐姐话里的意思,却能感觉出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我大致揣度出姐姐与吴雅芳的关系已经恶化,姐姐如此公开与吴雅芳唱对台戏尚属次。
我十分奇怪,就问吴雅芳:“姐姐这是怎么了?”
吴雅芳没好气地顶我:“她是你亲姐,你问她去。”
我两边不讨好,只好再次充当个不闻不问的聋子与瞎子。
随后又传来吴雅芳与苏得利的老婆小花打架的事。
吴雅芳与小花共同经营一个水果摊已经多年,关系一向很好。苏得利与小花结婚之后,依然对她有暴力倾向。往往这个时候,小花会来找吴雅芳寻求帮助,事情也奇怪得很,我去劝说苏得利,他一点也不理,而由我老婆出面,苏利利却一定会买她的账,并会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对小花有所收敛。两人就那样成为莫逆之交。小花与李胜利结婚以来,一直没有怀孕,倍受冷遇,虽然近些年来苏得利挣了不少钱,有房子有小车,但这些似乎与她毫不相关,她也不敢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因为家里有充足的经济来源,小花参股水果摊,目的不在于挣钱,而是打无聊时光,需要吴雅芳来抚慰她空虚的内心。而水果摊对于吴雅芳来说,是维持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实实在在的实惠,但她除了水果摊之外还有很多的事,如接送方悦去幼儿园,为早出晚归的我做饭洗衣等诸如此类烦琐的事,她缺的是时间,而小花有的是时间,两人在生意就这样形成互补,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也会展到吵架乃至打斗的地步。有位同病室的家属来医院时路过水果摊,就曾经亲眼目睹过她们打骂的现场,告诉我说:“那个叫小花的象一只怒的小母狮,披头散,扑到你老婆身上,撕掐抓咬十八般武艺全都派上了用场,有不致人于死地而决不罢休之势。”
牙齿与舌头会打架,再亲密的人也会有矛盾,这本也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但我没想到会如此她们会闹到大打出手的程度。我的本意还是希望两人好好相处,像这样既伤感情又伤身体的事情要尽量避免。
我担心地问那位目击者:“她们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
“你老婆只是一味地躲闪,幸好周围有几个一起摆摊的人拼命拉住了小花,事态才没有进一步恶化……不过,你老婆脸上有好几处被抓伤。”
“没事就好……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打架吗?”
病人家属目光闪烁,含糊其词地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我感觉每个人都好像很古怪,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大会儿,吴雅芳来了,脸上果然有几处抓痕。
我装出若无其事地问:“与小花打架了?”
吴雅芳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用嘴巴呶了呶:“别人都目击了现场。”
吴雅芳极快地看了那病人家属一眼,那人尴尬地笑了笑。
就在这一瞬间,吴雅芳给我的感觉是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眼睛在四下张望,似乎在有意躲闪着我。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地问:“……你都知道了什么?”语气里像是有微微的颤抖。
“你们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好,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不必知道,安安心心养你的病就是了……等你病好出院,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她闪烁其词,仿佛在极力回避。
“问题是,你不告诉我,我无法安静下心来……”
吴雅芳迟疑了片刻,说:“……你知道,我去向苏得利要钱……当时……小花在场……”
我大为放心,“好,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了。”
我的理解是,既然吴雅芳向苏得利要走了一万来块钱,有可能让作为妻子的小疼不已,找吴雅芳打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属于钱财上的纷争,没什么大不了的。
显然,我的理解又一次错了。
088、心明如镜
此次车祸终究给我留下了较为严重的后遗症,那就是我的右腿除了能支撑身体重量走路之外,已失去了以前的力量,甚至连抬腿伸腿都十分费劲。
对此,丁医生作了一番解释:我右腿的主要神经被挤压得太久太深,处于一种麻木状态,复原概率虽然微乎其微,但也不是不可能,需要的就是时间和运气。他的话里还夹杂有大量的专业用语,什么坐骨神经胫神经腓总神经,什么伸肌麻痹外翻功能障碍伸趾功能丧失等等一大堆,虽然我不全懂,但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大概就是说我的腿差不多就这样了。
既然医生都作了这种暗示,我纵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痛苦地接受现实,与其在医院作渺茫的等待,不如回家,至少还能多省下几个钱来。
我在医院呆了五十来天,终于出院回家了。
出院的当晚,杨经理提着一大袋的水果来看我。
他又一次为不肯出医药费的行为作辩解:“你是公司的老员工,我对你的喜爱也是一贯的,但凡事都有个规矩有个章程,同情不能当饭吃,特别是我办公司的,想到的是所有员工及其家属的利益……象你这事,本就该苏得利全部承担。”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乐得给他个台阶下:“杨经理,你说的对,我本就没有想让公司为我出钱的意思,只是被人东一句西一句说得自己也没了主意……当时没有好的办法不是,还请你多多谅解。”
“你真能这样想就好……当前,你就是好好养伤,争取早日上班。”
一说到上班,我差点眼泪都下来了:“我的右腿失去了力量,只怕踩油门踩刹车都成了问题。”
“……是吗?有这么严重吗?”杨经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这辈子只怕再也不能开车了!想到自己竟沦落到如此地步,我心里十分凄凉。
“你这是想多了……好了,我不打搅你了,你还是安心养病吧,最主要的是思想负担别太重……”杨经理心不在焉,哼哼哈哈说的尽是些场面上的话。
杨经理的此次前来,实则是来探听我的病情,看看我还能不能开车,还能不能为他所用。我心里明白,自己离开腾飞运输公司的日子不远了。
几天之后,杨经理的夫人来找吴雅芳,把一沓钱放在她手里,说:“大妹子,方师傅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真的很难过……此次车祸,本不关我们公司的事,虽说出这样的事是天灾人祸,每个人的一生里都避免不了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倒霉的时候,方师傅的不幸固然值得同情,但话要说回来,做事总是需要讲原则的,一是一,二是二,他受伤住院是为公司之外的人服务而造成的,我们本不该在这段时间给他工资的,可老杨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还在公司住,就算没来公司上班,也算是我公司的人,方师傅的情况特殊……所以把这段时间都无偿地算了工钱,特地让我送来。”
“谢谢谢谢……”吴雅芳把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经理夫人又说:“大妹子,方师傅的腿伤大概是不适合开车了……”
吴雅芳急忙解释:“医生说了,只要坚持锻炼,恢复得可能还是很大的。”
“大妹子,那是医生安慰你的话,连方师傅自己都这么说,他是个实在人,他说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吴雅芳悻悻地说:“他那张嘴……你也信?”
“大妹子,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还不是全靠这份家业苦苦支撑着,一分付出才会有一分收获,我们不能平白无故人工资,不是我无情,而是方师傅已经不适合在我们这里干了。”
“你要是觉得不该给方翔的这份工资,那钱你收回去好了……”
“瞧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误解我的意思……还有……”
“……好吧,我会转告方翔的。你还有什么事吗?”
经理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公司最近招进了两个新司机,可没有房子住……你们看你们是不是搬出去……”
吴雅芳在经理夫人那里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只好找我来撒:“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不是明摆着兔死狗烹过河拆桥吗?你要是没这档子事,怎么会有这种结果?都是你惹下的后果!”
我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心情相对比较平静:“既然经理夫人已经话了,我想我们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们回老家吧。”
“什么?你还真的就这样屈服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在腾飞公司还没成立之前我们就住在这里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不能再开车,不要就不要,但房子总得让人住吧,我们又不是赖着不走,总得让我们有个另想办法的时间吧,他姓杨的一家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我不回去。”吴雅芳十分激动,竭斯底里地在叫唤。
虽然我觉得再在这里呆实在没有意思,但吴雅芳一门心思认准非得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到杨经理那里恳求宽限些日子。
杨经理的口气与他老婆相比完全是两回事,听我这么一说,反倒骂起他老婆不会办事:“你不要见怪,她们这些女人就是小肚鸡肠,谁说要让你们搬走的?即便你不在我这儿做了,我们还是朋友啊,哪有赶朋友出门的?你不要理她,尽管放心在那儿住吧。”
不管他的话是不是真心话,至少能让人听了如沐春风。我心里稍定,从杨经理办公室出来后,就立即赶回家。我要尽快地把此消息告诉吴雅芳,省得她动不动就拿我作撒气筒。
就在我踏入房门的一刹那,我呆住了,因为我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一幕:吴雅芳与苏得利相拥坐在床上……
这一刻,我突然心明如镜,前面生的所有古怪的事都在此时得到了合理的答案。
089、冲冠一怒
在知道王清莲与石三楞子的私情后,我就不止一次联想过,假如此事生在我身上,吴雅芳背着我与别的男人也是这样,我会怎么样?我觉得我肯定会受不了,甚至气得疯。
不幸的是,这一天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但让我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是,我却没有做出想象中的那种暴跳如雷冲上前拼命的举止。我居然出奇地平静,走进屋内,拉过一条椅子坐下,眼睛望着天花板,无视他们的存在。
我觉得,我之所以做出这种可能让天下人都难以置信的举动来,是有原因的:我的性格本不属于特别张扬的那种,本身又经历了了太多的磨难,父母的相继去世,在煤矿亲身体会到死亡的威胁,与王清莲的姻缘被强行拆散,就是跟吴雅芳的结合也是一路坎坷,相比起其他人来,我有了较强的抗打击能力。更重要的是,此次车祸,落下了严重的腿伤,让我从正常人一下跌入了残疾人行列,从而引一连串连锁反应,丢失工作,遭人驱逐,未来何去何从,一片暗淡,这对我的打击是致命的,油然而然生出自卑。自卑往往会使一个男人失去脾气!实际上,我一看到苏得利与吴雅芳相拥而坐的情景,脑子就嗡地一声响,一种强烈的自卑情绪充斥整个身体,我脑子里反复在自暴自弃地对自己说,来了,什么都来了,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这难道是我的命吗?来吧,都来吧,一切都来了才好……
我不知道我这样坐着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当我看到一脸惶恐的吴雅芳时,苏得利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为什么不火……哪怕骂我打我,我都不会怪你……”吴雅芳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那时的我还很平静,摇头道:“我是过誓的,我不会再打你了。”
“你好像事先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事先有所预感,但从来没敢多想……你……们有多长时间了?”
“这个时候还问这样的话你认为还重要吗?”
“重要。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真正的感情到底维持了多久。”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我对你是有真实感情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无法说不。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你向苏得利讨钱时你们是什么状态?”
“……”吴雅芳没有回答。
“姐姐是不是现你们之间的关系?”
“……姐姐来的那天,他正在家里……”
“……那……小花与你打架又是怎么一回事?”
吴雅芳突然流下泪,暴怒道:“你这样问还不如拿刀一刀把我杀了……”
两人又是一阵无话可说,只听到吴雅芳低声饮泣的声音,空气凝滞得人疯。
吴雅芳开口又说:“你会原谅我吗?”
我咬牙切齿地道:“不能……我不能原谅一个背叛感情背叛家庭的人……”
吴雅芳哭出声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能做的就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屋子,把一切的怒气泄在门上。只听得出砰地一声响,我用力摔门的声音传出很远,显得格外刺耳。
我漫无目的一瘸一拐地在大街上走了一圈,怒火开始慢慢凝聚,我对苏得利的仇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作为男人,如此奇耻大辱,说什么也要向他清算。
我来到苏得利家里。
苏得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小花不知去向。他坐在沙前,在狠劲地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我在他对面坐下,怒视着他。
苏得利显得相当地泰然自若,把还剩大半截的烟用力地掐灭在烟灰缸里,手指了指房子,说:“再过一天,这间房子就成了别人的。”
“这是你咎由自取!你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假如你这样的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老天不公啊。”
“……你得承认,我是在你之前认识吴雅芳的……”
“这能说明什么?难道就可以以此作为破坏别人的家庭的理由吗?”
“坦白的说,我在你之前就爱上了吴雅芳,与大陈想了一些接近她的法子,但都没引起她的注意,后来就借着酒劲想了那么一个办法……这你知道。这个办法虽然有些缺德,但我爱她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不信,你也可以问大陈。”
“你不要跟我说些,我只想告诉你的是,吴雅芳现在是我妻子,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对,我并没有逃避,当我知道你住院还需要钱时,我毫不犹豫给你筹集了一万五千块钱。”
“那是你必须无条件支付的,我是用一条腿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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