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而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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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色而不乱第8部分阅读
    ,垒了个土炕。我和哥哥、姐姐就挤在这个炕上睡觉。我们仨同时在一个大铝盆里洗过脚,哥哥命令我和姐姐把洗脚水抬出去倒掉。之后我们依次上了炕,哥哥睡一头,我和姐姐睡另一头。哥哥的脚伸在我和姐姐两人之间,脚都搭在我下巴上了。吹灭了煤油灯,我便闭合起眼睛。弟弟跟着父母睡在上屋里。

    第二天早午饭都做熟了,我们仨还在熟睡。父亲把我们仨喊醒来,同时呵斥着。我们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洗过脸,端起饭碗就吃饭。爷爷被二伯家的孙子请过河去他家吃饭去了。二伯、父亲、四爸三家轮流管待爷爷的饭伙,一天一天地轮着,三天一轮回。大伯二十六七年前被招赘到山外去了。大伯多次来信要求爷爷到他家住上个一年半载的,爷爷总是让人回信:“……,山外我终究住不惯,再说年纪也这么大了,说蹬腿就蹬腿的时候了,到时候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怎么把我的尸往回拉哦……。”大伯没有办法,只好在信中一恳请二伯、父亲、四爸把爷爷赡养好,“我?于尽不了孝道!”

    爷爷爱吃羊肉泡。每三天轮到我家管待爷爷的饭伙,父亲都去街道上割上不足半斤的羊肉,自己动手为爷爷做羊肉泡。早中晚各三次,爷爷竟相吃两不厌。但每次又吃不完,剩的倒也不多,半碗左右。父亲把爷爷胜的这半碗羊肉泡分给我们姊妹四个吃。我却一口也不吃(我几乎就不吃肉,任何肉),嫌味太怪,惹得父母嗔骂:“真是一个大闷蛋,人家有肉都争着吃哩,你个闷蛋还躲得远远的。”有时父母也夹着尝上一口。

    我丢下碗筷就跑?院门去找别的小伙伴玩耍。我们十几个小伙伴分成两派队伍,开始“打仗”。双方都有一个师长和团长,剩下的都是“普通士兵”。我方“师长”和对方“师长”争执哪派当“中国八路军”哪派当“小日本鬼子”,互不相让,相持不下。最后两个人划剪子包袱锤来决定。对方“师长”划输了,遭到他们自己队员的一阵抱怨:“什么臭手,一划就划输了。”但也无可奈何。各人抽了一支玉米杆当作“枪支”使用。双方“师长”宣战。双方队员四散而开,藏在院墙背后,掩在树丛中,伏在石头上,闭着一只眼睛瞄着“枪”的准星,嘴上啾啾啾地打枪。每个人中了几十枪都不愿意死,打死他的对方喊:“你已经死了!”

    “我还没有死,你才打到我腿上,”他争辩着,嘴上却加紧了反击,啾啾,啾啾啾,一连打了十几个“快枪”,“你才死了,我一枪都打到你头上了。”

    “你是小日本鬼子,早都该死了。”

    “不,你才是小日本鬼子,才早都该死了。”

    最后两个人都不死,往另一个场院里跑去,且战且转移。打了半晌子,天朋从他家跑?来了也要参加“打仗”。他一听对方是“小日本鬼子”便不愿参加对方,要参加我方。他给我方“师长”央求,“师长”便要答应了,我却不同意

    “不行,不叫天朋加入!”

    “师长”见我不同意就犹豫了。天朋看了看我说:“人家是师长,比你官大,说了算话。”我把眼睛迈向一边说:“不管师长官大不大,只有我和师长共同说了才算话!”其余队员都不作声,“普通士兵”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师长”看了看天朋说:“你还是给勋阳说吧,只要他行,你就可以加入我们。”

    于是天朋才可怜巴巴地把目光递了过来,我又一次躲开他的目光。他走到我跟前,恳求着问:“行不行?”我低着头说:“咱俩都恼了,不要跟我说话,舔勾子。”

    12、童年往事(下)

    我半会不说话。他也沉默了半会才再问:“行不行?”

    “啥,行不行?”我反问。他红着脸:“叫我加入你们,跟对方‘小日本鬼子’打仗!”我还是说不行。他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你要是叫我加入了,我叫你用我昨天玩的那个‘冲锋枪’!”我立马说:“那好,你先把枪拿来!”他飞快地跑回去把那个“冲锋枪”取来给我。我说:“好,重新开始打仗。”我们双方重新投入“战斗”,一直打到肚子咕咕叫了的时候才“鸣金收罗”。最后我方队员向对方一致高呼:“中国胜利了,日本失败了!中国胜利了,日本失败了!……嗷嗷!”然而对方并不承认自己是“小日本鬼子”,也向我们高呼:“中国胜利了,日本失败了!中国胜利了,日本失败了!……嗷嗷!”终于各自散开,各回各家吃饭。

    六岁我入了学,上了小学一年级。这天大早一开门,头天晚上竟静悄悄地下了一夜雪。父亲把我叫醒来敦促我去上学,打开门也吃了一惊:“昨黑雪咋下得这么大,有二尺厚!”当时雪已经不下了,静悄悄的,天地间惟余茫茫。我没有雨鞋,况且雪也太厚,小孩穿的那种雨鞋的高度还没雪的厚度大。父亲找了两块油纸把我的鞋以及裤腿全部裹严。我从台阶上一下蹦到院子里,嚯地一下雪掩到我大腿根部。有少许雪已经从未包严实的地方灌进裤子和鞋。父亲斥了我一句:“给我往规矩点,若再把鞋、裤子弄湿了小心回来打你板子。”我乖乖地迈开腿走出院子向学校走去。那是我印象中最大的一次雪了。以后的几年里下的最大的雪也不过半尺厚,以至于现在,一个冬季过去了,连一场零零星星的雪的影子都见不到。那天早上到放学回来的时候,我的鞋和裤子都快湿透了,起初觉得冷,后来是烧。烧痛烧痛。路上的雪已经被人给扫开了,我倒觉得很没趣。回到院落里,院子里的雪也被扫到墙角了。

    父亲看到我的鞋湿了个通透,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母亲为我换了一条裤子和鞋。换上干爽的鞋裤后我钻到爷爷的堂屋里去,弟弟跟在我的后面,就像一个跟屁虫。爷爷和乾坤他爷爷围着火盆靠着火,利霞姐坐在爷爷怀里静静地听着两个爷爷说着什么闲话。爷爷温着一壶酒,在两个透明的杯子里斟上酒和乾坤他爷爷不紧不慢地对喝着,说上两三句闲话便咂上一口。我看着透明的杯子中的酒想起了前一年春节在二伯家喝的红葡萄酒,又酸又甜,好喝极了。二伯逗我说:“红葡萄酒是红色的,白葡萄酒就是白色的,没有颜色。”

    我问爷爷:“这是不是白葡萄酒?”

    “你尝一下就知道了。”乾坤他爷爷摩挲着我的头,慈祥地笑着。我看了看爷爷,他也是一团的微笑。我便端起一个杯子仰头就灌了下去。可想而知,我被呛得一连咳嗽了十几下,又苦又辣。眼泪不由自主地沁了出来。其中觉得自己很受委屈,但并不哭出声来,抑制住自己。乾坤他爷爷放声朗笑了几下,再摸着我的头,“怎么样,好喝不好喝!”我不出声,把杯子沉稳地放回原处,咧?舌头以使舌头好受一点。乾坤他爷爷再拍了拍我的额头:“这娃皮实!”爷爷赞许地看了看我说:“这是白酒,不是白葡萄酒。白酒是辣的,白葡萄酒是甜的。知道了没有?”我有力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第一次喝白酒的情形。那杯白酒在几分钟后就使我晕晕乎乎的,下午不能去上课,让姐姐向我们老师替我请了后半天的病假。

    第二年春上的一天傍晚,我同天朋正在玩耍,母亲把我找了回去。“你爷爷老(死)了。”母亲告诉我说,并把我拉到爷爷跟前。我看见爷爷静静地躺在炕上,一如往常那样安详不见有什么异样。看了看周围,二伯、父亲、四爸、二妈、母亲、四妈、天心哥、晓玲姐、晓霞姐、贤玲姐、天意哥、哥哥、姐姐、弟弟、朝霞姐、丹勋哥、利霞姐都干嚎似的大哭,一唱一合似的大哭。我木木地看着这眼前的一切,虽然隐隐地知道生了什么不幸的事,但还是觉得很奇怪。大人们哭了一阵便收住了声,只有弟弟一个仰面冲着屋椽号嚎大哭,任谁都哄不住,最后把声都哭得沙哑了。事后大人还教训我:“你看你,还不如丹阳,人家比你年纪还小都知道哭,你竟然不理会哭,简直是个大大的闷蛋!”一直到把爷爷安葬入土我都没哭过一声。

    听大人们断断续续地讲,当天下午爷爷和乾坤他爷爷一块去街道上喝酒。喝的是散酒,两个人都喝得差不多了,至少爷爷醉了。乾坤他爷爷扶着爷爷往回踉踉跄跄地走,说:“嗯呀,人喝酒醉了身子就是重,平时都没有这么重的。”最后他把爷爷先送进沿路一户人家说:“先叫你这叔在这儿躺一会儿,我回去跟他家里人稍话来接。”父亲和四爸去这户人家去接爷爷的时候再怎么叫爷爷都不醒来,一摸身上,已经冰凉冰凉的了。那户人家惊地“哎”了一声,然后讲到:“叔在快一个小时前还醒来了一次,对我说‘娃,叔想吃米饭哩,你给叔做点。’,我说‘叔,吃米饭行哎,就是自家户没有啥好菜。’叔说‘要啥好菜哩,炒酸菜不行?’我就赶紧给叔做了些米饭,炒了些酸菜,给叔盛了一碗叫了叔几声也不见叔应声,心里也没咋多想,心想叫叔再多睡一阵,等醒来了把饭再热一热叫叔再吃,谁知道叔他老人家是……哎!”之后村里有许多人啧啧赞叹爷爷死得轻松,不受灾害不受病痛的,糊里糊涂地一睡就给完事了。我却多少以为爷爷的死是由乾坤他爷爷带来的,要不是他拉着爷爷一块去喝酒……,因此我和乾坤不大要好,不在一块玩耍。

    第二天,大伯及其一家儿小、大姑及其一家儿小、小姑及其一家儿小都从山外回来奔丧了。我一看,怎么还有那么多堂哥、堂姐、堂嫂,俨然一个“望门”。熙熙攘攘的,不觉得悲丧,倒有点《欢乐颂》。大伯、二伯、父亲、四爸、大姑。小姑共同请了两个响器队,日夜吹响器唱秦腔段子,围了一圈圈人,看着热闹,听着热闹。过丧事要待客。这天晚上村里有点干系的人都夹着一刀草纸来到爷爷的灵堂前点上三根香作上三个揖,同时上点礼钱。父亲已经请了毅民伯作执事总管,安排丧事中的一应活动。毅民伯麻利地给村里的年轻小伙分配了任务和执事,谁谁去借大锅,谁谁去担水,谁谁去压面,谁谁去切菜、炒菜,叫呼连天,乱而有序。

    早中晚各有三次烧纸祭灵活动。大伯、二伯、父亲、四爸、大姑、小姑、大妈、二妈、母亲、四妈以及众多儿儿孙孙们全跪在灵堂前。大伯开始一声“达,你走的这么匆匆叫儿子咋办呀”的哭引起了其余人异口同声的一阵大哭??就像大伯说一二哭,于是大家一起哭一样,同时开始烧草纸。我跪在他们中间却是一声也不啼哭,而且还偷着窥视他们的哭相。他们泪覆满面,甚至鼻涕都抹了一把一把的,我有时感到一种冲动似的感动,有时却觉得有点在耍闹剧。然而草纸烧完的时候他们也统一收住了声部,甚至可以马上“笑歌互答”了。我真是佩服这种能把哭练就到这种收放自如境界的本领。

    爷爷是下午两点下葬的。下葬后的待客饭才是整个丧事中的重中之重。入土为安,入土为喜。这盹筵席是很隆重的,清点了一下待客席数,竟然有一百?三席,八个满一席。二十三道菜,事后更是被人称作是少有的好席。死人终于做了活人的排场和热闹。吃过饭,人们抹抹油嘴拍拍各回各家。席间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耀棠叔和本善叔本来就有什么不卯,平时在村里就不来往。席间却被凑在了一起,稍微喝了点酒两人便开始对骂开了,周围人也并不规劝,终于两个人搡搡打打地要打开了,引起一阵马蚤动。毅民伯以及几个颇有点威望的人赶紧赶了过去分开了两人,斥责着:“丢自家先人哩,没看今天是啥场合,要打你们另寻个地方去打,豁出去打,没人管你(们),别在这里丢自己的人!”

    两个人终于勾下头,不言语,夹着菜继续吃饭,吃毕后抹抹油嘴拍拍各回各家。

    天气越来越转暖,夏天越来越接近。这天我吃完早午饭就去找天朋玩耍。天朋坐在他妈妈怀里晒着太阳,穿得很臃肿,甚至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围巾。脸通红通红,冒着细汗,呼吸不大顺畅,呼哧呼哧的,像个风箱。天朋他妈妈见我又来找天朋玩耍说:“天朋今天不能出去玩耍了,他身体不太美气。”我问:“他怎么了?”天朋他妈妈没理睬我。我看见她手里拿了一颗鸡蛋用手捂着,或者迎着太阳晒??太阳光下,鸡蛋呈暗透明状。

    “拿鸡蛋干嘛?”我打破沙锅问到底。天朋蔫蔫地看了我一眼不理睬我,他妈妈说;“这是药。”我惊奇地说:“鸡蛋还是药!”他妈妈说:“什么都是药。”大致鸡蛋里面被晒热了,她把鸡蛋壳打了一个精巧的圆口,叫天朋张开嘴。她把鸡蛋慢慢地倒进他嘴里让他喝下去。他的喉咙哽哽作响,让我听起来觉得鸡蛋可能特别好喝。他喝完了,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我自己忍不住悄悄咽了几次唾沫。

    “好喝不?”我问天朋。他懒懒地微微地摇了一摇头。他再晒了一会儿太阳,他妈妈问他:“你想不想睡一会儿?”他不出声,不摇头也不点头。

    他妈妈便把抱起他进了堂屋的卧室,我也跟了进去。他妈妈把他放在炕上,掖好被子,他便闭合起眼睛。他妈妈对我说:“你一个人去玩耍去吧,天朋要好好地睡一觉。”我只好怏怏地从他家院子走出来去找别的伙伴去玩耍了。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情形。

    这天又是逢集的日子,也恰逢星期六或星期天。母亲和四妈约好一块去赶集,利霞姐缠磨着四妈带上她去,弟弟和姐姐也缠磨着母亲带上她们俩。总之那天下午整个院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临走前四妈摸了摸她养的那只母鸡的,给我交代:“注意照看鸡着,今天它还有一颗蛋哩,不要叫它跑?去了,给别人家把蛋下了。”其实她已经把鸡圈进了笼子里了,根本不必我照看。既然已经受了委托,我便乖乖地坐在院子里。果然半个小时后,那只母鸡在笼子里“咯丹咯丹”地叫,引得隔壁家的那只公鸡也“咯丹咯丹”地叫。它俩在对话。

    母鸡向那个公鸡显耀:“我下了个蛋,我下了个蛋!”

    公鸡反问:“真的么,真的么?”

    母鸡昂了昂脖子,“当然,当然!”

    公鸡再问:“啥样,啥样?”

    母鸡回答:“圆的,圆的!”

    公鸡说:“你辛苦了,你辛苦了!”

    母鸡自谦:“不很辛苦,不很辛苦!”

    …………

    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特别想偷掉那颗鸡蛋。我向院子里再看了看,确保没有另外一个人。我打开鸡笼门,猫着腰钻了进去。鸡的气味以及鸡屎的气味使人窒息,我憋住呼吸向那颗鸡蛋靠近。那个母鸡惊恐地乱糟糟地叫了起来,可能向那个公鸡出求救:“不好了,不好了,有个坏蛋,他要抢走我的蛋。”但那个公鸡不闻不问。

    我摸到那颗鸡蛋,的确又大又圆,母鸡的体温还散尽,温温的。我一个手都遮不严这颗蛋。我把它拿在手里倒退着钻出鸡笼,把鸡笼门复又关上。我的双手合住鸡蛋,心砰砰地前后直撞击着胸背。我总觉得母亲和四妈立刻要回来了。看了看院落,看到自家灶房墙根有一堆细沙。我很快想了想,走过去把鸡蛋埋进沙里。做好这一切后我坐到自家上屋的门槛上,手撑着腮帮子闭合起了眼睛。

    我被母亲叫了醒来,“你怎么睡到门槛上,不怕着凉!”四妈一同回来的,各自的篮子里并没见买什么东西。利霞姐、姐姐和弟弟给我炫耀似的讲街道上的见闻。四妈放下篮子后就去打开鸡笼门去收蛋去了,“咦??,咋没蛋呢,明明早上摸鸡勾子是有胆哩么!”四妈悬疑地问我:“勋阳,你见鸡下蛋?没有?”

    我摇了摇头:“我在门槛上睡着了,没注意听。”

    四妈又问我:“那你见鸡从笼子里跑?去过没有?”这个问题让我更奇和好笑。鸡怎么能自己打开鸡笼门跑了出来,并且把蛋在别人家一下之后又乖乖钻回去,自己再把鸡笼门关上?!我心里暗暗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四妈再嘀嘀咕咕地骂了一阵鸡。我心里一阵阵虚。四妈终于不再过问鸡蛋了,我也终于把那颗鸡蛋给忘了。过了十几天,热得已经开始穿单袄了。我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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