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苦，社会地位低下，却孕育出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当他任生产大队会计的时候，他的权利感被唤醒了，从生产大队长逐步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曾当过乡长、镇长、县长、副市长。为这市长的候选人资格，他没有少往上跑，没有少往下游说。当省委《关于嘉陵市市长候选人方案的批复》传真到市委办公室的时候，他为之激动地流过泪水。现在垂手可得的市长宝座，他希望不要出半点意外，平安地过渡到这把人人羡慕的交椅上去。
鲜刚抚了一下父亲花白的大背头，心痛地说：“不孝的儿这次可能拉你老人家的后腿了……”一语塞，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自此以后，鲜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表面应付局个别领导人的压力，挡住一些人对“林案”地干扰，实际是把苏泰生推往前台，专门负责专案组那边的工作，让他大刀阔斧地办理。一些涉案人员家属多次胁迫老苏时，他义无反顾地为其保驾护航，暗暗派人保护苏泰生与家人的安全……
他认为这样，既可以把案件办得漂亮，把那些该打击的犯罪嫌疑人统统送上审判台，又可以左右逢源，为父亲的选票争一点空间。
可是，在市人大组织的民意测评上，父亲还是落在了别人的后边，可怜的排了个第二名。鲜元耀对儿子说：“这是胡主任给我们的一个警示。”
他非常同情父亲现在的处境，铿锵生涯于一生，临到关键一场空。有主管组织工作的胡福臣从中作梗，父亲的仕途太坎坷了。
上午，他见父亲没有去办公室，抽机会向他婉转的讲述了苏泰生被“双规”的情况，父亲只说了一句话：“都因你的软弱造成的！”
父亲说得言简意赅，所说的意思当然明白，如果他多担点责任，如果他不把他推到前台，如果他不在压抑面前退缩……
一个从部队转业不久的外省人，这个时候求谁呢？只能求同志，求组织。
“老苏，我父亲批评的对啊，是我把你害啦！”他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想再说什么，被内疚的情绪所压抑：“对，该我表现了，该我出来收拾这帮浑浊王八了！”抓起父亲的茶杯，一饮而尽，“同志们，看我的吧！”
这句颇有些豪气的心里话被鲜元耀听得真切，他没有阻拦儿子，反而问道：“你准备怎么反击？”
“我是一名中共党员，我有义务向省委、向党中央反映这座城市的‘黑洞’。”
鲜元耀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似乎他比过去坚强了许多。
昨天噩耗连报，鲜刚正在查证万红涉嫌杀死何艳一案的时候，突然接到赵春华的电话，苏政委被“双规”啦。不足半个小时，110来电话，老苏的儿子中午差点被歹徒绑架。
他像疯了似的，马上往学校赶去。苏泰生爱人在外出差，儿子在学校再出个什么问题，我怎能有脸见“江东父老”呢！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平安无事啊！”
他风驰电掣地赶到校门口时，苏晨曦早已不在案发现场了。
他急了，立即发动支队民警：“找，给我找，没有原因，没有条件，找……”
他疯了，情绪有些失控。
在临近苏家的街道上，他看见了孤独无援的苏晨曦，像离群的羊羔一样，独自顺着人行道低头前行，边走边往后恐慌的张望，不时被旁边擦肩而过的行人撞得跌跌倒倒……
下午，鲜刚专程来到了刑警支队。
在嘉陵高中门口抓获的歹徒叫樊小波，22岁，岳武县人，市区黑社会“老大”罗酉林的打手。此人外表清秀，举止文雅，可是，已在圈内混了多年，心狠手辣，身背数案的重犯。昨天晚上，罗酉林给了他们一张照片，限他在中午把此人绑架在大龙宾馆12楼。没想到，出师不利，“倒霉”地落到了交警的手上。
刑警支队审讯特别艰难，不管怎么问，犯罪嫌疑人樊小波就是不开口。办案人员从其身上搜出的假身份证、驾驶证，引起了赵支队长的注意，经请示主管局长李健全，以不明身份先羁押起来再说。
晚上，鲜刚特意向杜明培打了一个电话。杜是他们的老乡，又是靠鲜元耀培养提拔起来的检察长，还是爱人杜小芸的堂叔，逢年过节，两家人总是要聚一聚，关系、感情都走得很近。他先讲了苏泰生的人品，并汇报了“林案”的复杂程度，他求他网开一面放过他的政委。
杜明培回答得非常原则，在鼓励他干好工作的同时，对苏泰生的案件只说了一句：“查一查也好嘛！”他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内涵，是支持还是反对。在杜小芸的催促下，鲜刚很不情愿地躺在了床上。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有太多的“心愿”未了，他几次闭上眼睛，但都睡得很虚弱，几个梦也过干轻薄，后来无梦，但一阵电话铃声把他吵醒，摸索着抓过话筒，是李健全。
“李局，有事？”
“好你个鲜刚，你们政委被‘双规’，你却在家里睡大觉？”
李健全是从省城打来的电话。他正在组织追捕“4&p;p;8226;28”特大杀人案件凶手刘天飞，听到鲜刚睡意绵绵的声音，气不打一处出，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话音就给了他一顿训斥。
鲜刚被训得抽泣起来：“我哪能睡得着嘛，正在为懦弱和逃避而自责呢！”
这的的确确是他的心里话。
李健全好像听明白了什么，正气凛然地：“哭什么，共产党人什么风雨都要经得起。为了正义，为了真理，不就是受点委屈，流点血嘛！先不去谈苏泰生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这件事不是为苏泰生有什么问题而来的，可能另有所图。你们当前要注意三点，一、林案不能停办，只有突破全案，才能真正帮助苏泰生；二、把那些案卷和物证全部放进保险柜，24小时给我值班看着，以防节外生枝；三、一定要保护好苏泰生家人的安全。”讲到最后，他特地扎实了一句，“在我回来之前出了差错，第一个处分的就是你！”
李健全真的动怒了，而且脾气相当的大。
鲜刚当然了解这位性子刚烈的分管领导人品，不用争辩，索性靠在床上舒展着还有些疲惫的臂和腿。说来也怪，让他这么一训，鲜刚不但没有委屈感觉，心里反倒舒坦了许多。他一骨碌爬起身子，穿着拖鞋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他惊讶地发现今天的天空特别明朗。在这明媚的早晨，他好像换了一个人，挺起了腰杆，张开胸怀，深深地吸了一口外边的新鲜空气，钻进盥洗室淋浴，在哗哗热水下，洗脸刷牙一道解决了。
杜小芸从厨房递给他一杯牛奶、一只煮蛋和两片面包。他坐下来刚要动筷子时，小杜突然惊叫一声。只见她神情慌张地指着自己的头，半天说不真一个字，他赶忙对着镜子一照，一头花白头发使他倒退了好几步。他呆呆地站在镜子前，一串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落在他端着的牛奶杯子里，发出“滴哒，滴哒”的声音。他慢慢地举起杯，突然，随着一声大吼狠狠地砸向了墙壁上。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怒了。
他向这个执法环境愤怒，他向这个还待成熟的……
第93章 卷入旋涡
第93章卷入旋涡
在班子新老交替的关键时刻，苏泰生的“问题”也被卷入争斗的漩涡。
在市公安局领导间表现最为活跃的是副局长龚然。
龚然是由当时任市长的胡福臣提名当上公安局副局长的。刚上任的时候，他就是第一副局长，掌管着机关里几个要害部门的大权，令其他几位在副职上熬了七、八年的副局长分外眼红。后来，他羽翼渐硬，意见却总是和陈耀武相左。有几次研究人事和财务的会议上，两人竟争得面红耳赤，几乎吵起来，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一年以后，原来局的党委副书记、副局长张欣赏退休，在增补局党委副书记的时候，市委组织部文件上竟是李健全而不是龚然。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陈耀武和龚然两人合不拢。这是事物的本质，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平日里，陈耀武和龚然之间仍有说有笑，不了解底细的人看了，一定认为这是个团结的集体。
最近有一个官方消息，陈耀武要调任市政府秘书长，围绕局班子的接班人问题传言四起，几个副局长也蠢蠢欲动，互争不让。
被“双规”的苏泰生，又成为了各方争斗的焦点。他的“问题”好像成为了民间传说中的“钟馗”，谁拿起来都可以影射对方。
龚然心中有个小阑阑，即借仲打魁，希望通过查处苏泰生“违法违纪”，发现李健全的“问题”，针砭时弊，达到打击李健全的目的。
他对李健全的憎恨多出于嫉妒。他嫉妒他的才华，每每开会研究事情，他提出的意见都高他一筹；他嫉妒他的组织能力，只要他在人群中一站，就像鹤立鸡群，整个周围充溢了他的世界；他嫉妒他的功名，这几年全市所发生的大要案件，侦破工作基本出于他的组织，几件精品案例办理得非常成功，曾在全国出了名。据此，公安部、省公安厅都为他记过功，授过称号，并纳入公安人才库。
龚然也明白，嫉妒对他来说，是一种自寻无谓的烦恼，无能的表现。可是，每当他看见原来名次排在后边、而现在已超过自己的李健全时，心里就不受用，“嫉妒”的虫子立刻会马蚤动起来。
尽管如此，当嫉妒之心萌动时，他也会不失领导风范的及时予以压抑，转而为自尊、自信，转而为奋发进取。但是，现在已到了换届的关键时刻，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幸灾乐祸，或者无中生有，他要以另一种方式与李健全取得“平等”，甚至要毫不留情地“压倒”他、“打垮”他。这样，既为自己摘取市公安局第一把交椅扫平竞争对手，又能讨好胡福臣等领导。
在这个关节眼上，龚然认为，必须有如胡福臣那样管用的领导出面为自己再提一次名，再造一次政治氛围，才可以达到“亲政”的目的。
早在2000年初，龚然就听说起征歌舞城有胡福臣的股份。冲着这个“伟人”，他有事没事经常去那里光顾光顾，再套套近乎，有意落个照顾起征歌舞城生意的好名声。在那里，他有几次碰到过胡的妻子钱梦云、儿子胡雍来，当然会不失时机地溜须拍马。他感觉，与这些高层人在一起消费，政治身价和社会影响力像驾上了云，翻着跟头的增长。
当万红被禁毒部门抓捕，任永华找他说情，他还真的摸了摸情况。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案件中涉及的公务人员和政法干警如此之多使他触目惊心。龚然也当然清楚这起案件与胡福臣有关无关的秘密。但是，他有一个错误的观点，与“保护伞”扯在一起未尝不是件好事，可体现自己在他们之间的作用，弄好了还可以两头落利。他认为，庞大的犯罪集团，加上复杂的关系网，仅凭李健全、鲜刚、苏泰生等几个人是拿不下来的。苏泰生又是外省人，在嘉陵无根无系，弄不好要引火烧身；如果把苏泰生弄倒，李健全也不倒自垮吗。
私利思想的膨胀，很容易决定一个人走向的趋势。龚然现在的思想走向，全部围绕自己的“亲政”目的而展开。他打算把“一把手”交椅坐稳以后，再设法彻底打掉这些贩毒集团，那时，胡主任也就管不到自己了。因此，在这场争斗的关键的时刻，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一屁股坐在了胡福臣一边，听之调遣，任之飞扬跋扈。
为了试探市委组织部门对他的信任程度，他干脆到组织部长办公室汇报了一次思想，特别对禁毒缉毒支队政委一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是一个重要部门，不能一日空缺政委这个角色。”
组织部长问：“你认为哪位同志是最佳人选？”
龚然不假思索地说：“张蒙不错，可以胜任。”
“何以见得？说具体点。”
“此人政治水平高，业务能力强，还会做工作，是少有的人才。就拿前不久一个‘事件’来说吧，都京坝区工商局任局长因为儿子被苏泰生错误抓捕一时想不通，在我们局大院闹得不可开交，局领导亲自去做工作，失去理智的她不屑一顾，可张蒙上去只三言两语，她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没有一定思想素质和工作能力与文化功底的人，是把这等人的工作做不到位的啊。”
龚然在盘算，如果组织上有让他当局长的意向，这份建议很快会在市局党委会上出现，而且会立即法定性的生效……
李健全让人就捉摸不定了，似乎对公安局第一把交椅既感兴趣又不感兴趣。
他从警以来一直在刑侦这条线上，业务上的付出比倾注在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要多得多。因为诚实肯干，他中学毕业的当年就被推到生产队长的岗位上。两年后，又被公社推荐上了省警校，从此弃农从警，走上了与犯罪分子作斗争的风口浪尖。二十多年来，他亲自组织侦破各类重特大案件上千件，写完刑侦笔记30余本，被誉为嘉陵的007。组织上也不断委以重任，从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大队长、管刑侦的县局副局长、县局局长升至现在的市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
李健全对龚然的看法，内心深处既有愤然的“阻流”，又有同情的“开源”。他讨厌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鄙视他咋咋呼呼，大事做不了，小事不愿干的作风，业务能力不够分量，工作中漏洞百出。然而，每次捅出来的漏洞，陈耀武都会用命令的口气让他为之修正弥补。这可能是领导的政治水平，强求一个平衡发展罢了。不过，这种过分宽容的态度竟使龚然得寸进尺。
李健全更厌恶政治上的勾心斗角，自知没有什么政治背景，没有通向市委主要领导的硬关系，也就懒得去争，心平气和地搞好分内工作，一心一意扑在重特大案件的侦破工作上。他坚持走自己的路，想通过工作实绩感动“上帝”，梦求“上帝”哪一天大发慈悲，把这把能呼风唤雨的交椅让给他坐坐。因此，林柬波特大贩毒案件就成为了他事业兴败的焦点。
然而，直到苏泰生被“双规”以后，李健全才如梦初醒，一向不注重政治斗争的他，马上警惕起来，前前后后认认真真地总结和分析了“林案”侦办的整个经过，一条脉络慢慢浮出了脑海：胡福臣、任永华、龚然。他过去一直回避这条关系线，怕与这条线连在一起，怕与这条线相撞。现在这条线已被扯出来，这条线已向他包抄过来，这条线的黑手已伸向了“林案”伸向了苏泰生，伸向了他。
这个时候，他佩服苏泰生在工作中表现出来的那种政治敏感性。在政治方面，他自感不如他那么敏感，那么洞察入微。过去，谁要是把案件和政治问题扯在一起，他会先训斥后否定。他的主导思想是，以案就案研究，以案就案分析，以案就案侦破。实践证明，这个思想为他带来了被动。
他曾向陈局长汇报过不满“双规”苏泰生的情绪，也向董尹良书记汇报过苏泰生所立的汗马功劳。但是，他们总是那么深沉的听着，那么原则地答着，那么有水平的解释着，从没有那位领导向他表露过任何态度，没有给他任何同情与安慰。苏泰生的“问题”，已成为他竞争第一把交椅的政治麻烦。
审问苏泰生的办案人员直接问：“你向李健全贿赂过多少？”
苏泰生毫不犹豫地说：“我从来不行贿！”
办案人员又问：“胡说，没有利益和利用关系，怎能抱得那么紧？”
苏泰生狠狠地瞪了一眼，偏过头，再也不理会他们了。
办案人员有些生气，直截了当：“你收受贿赂后，分给李健全多少钱？”
苏泰生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们代表的是谁的意志？为谁办案？说话负点责任好不好！”他指着外边，“请转告何劲松，不要把事情弄得收不了场了！”
办案人员为之一愣。其中一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顿了顿又继续审问：“你们搞刑讯逼供，是不是得到你的分管局长的批准或默许？我们领导说了，如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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