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一旁的小道往楼上跑。
“你放我下来！”我蹬着腿道：“沈叔还在饭厅呢！”
“沈叔是成年人，懂的。”
中饭自然是没有吃成的，我也不好意思下去吃晚饭，直接由桑眠给我拿上来的，吃完晚饭桑眠便和我一起讨论着子流的生日怎么过的问题。
作为一个资产阶级，沈桑眠强烈表示要怎么风光怎么办，虽然我很舍不得钱，又觉得沈桑眠卸下担子之后钱包可能也要缩水一点，就更加舍不得了。
沈桑眠在强烈地批评了我的小家子气以及看低他的行为之后，又用他独有的方式严厉“惩戒”了我一番，于是我作为被剥削阶级，只能像资产阶级没皮没脸的妥协了……
我们正准备聊生日具体细节的时候，齐凯很没眼色的来敲门了。
见他神色有异，桑眠便跟着他一起出去了，好久桑眠才回来。
“出什么事情了吗？”我问。
“青青，很抱歉，我说了要带你在这里逛一逛的，现在只怕不能了。我们明天就要回去。”
明天就走？这么着急。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
桑眠颓然地坐在床边，轻叹一口气道：“诺莎过世了。”
chapter48
半夜我被冷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给蹬到床下去了，再回头一看，我身边空空的，桑眠不在。
我坐起身来，隐隐约约见到露台上有光，我爬下床套上外衣走到露台上一看，桑眠果然在这里。
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里装什么忧郁……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头发上结了一层白色的夜霜都不自知，我匆匆回到房间，给他拿了一件大衣披上，他这才回过神来。
“青青？你怎么醒了，睡得不舒服？”
我摇摇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拂去他头上的白霜道：“应该我问你才对，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这里坐着，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听我这么说，桑眠忽然把我拉到他身边，环住我的腰，把头埋进我的怀里。
我失笑道：“你今天脑袋抽了啊，怎么跟子流一个德行？”
沈桑眠轻笑一声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有个人责怪我没有添衣服，这样很好。”
我忽然就觉得被这句话打动了，我感到胸口某个地方在轻轻收缩，泛起一股轻轻的暖意。
他觉得这样的平淡是好的，用那样的家业换这样的平淡，他是觉得好的。
我坐到桑眠身边，搂住他的胳膊，轻靠在他肩头道：“会一直这样好的，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剩下的都会是好的。”
沈桑眠就这样任我靠着，半响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异样。
“你一个人在这里坐这么久，是在想曹诺莎的事情吗？”
“恩……”
沈桑眠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栏杆旁看着远处黑暗的森林，良久他才开口道：“我欠她的没有机会再偿还了。”
“桑眠，”我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来之前，我见过曹诺莎一面……她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我能感觉到沈桑眠的身子僵了僵，见他没有反应我继续说道：“她让我告诉你，你不欠她的了，她说，你其实一直都不欠她的。”
桑眠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这片宛如怪兽一般的黑暗森林，我站在他的身后，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走到他身边青青握着他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我头上也要结霜了才听到身边的人苦笑了一声，然后用极轻的声音道：“青青，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可怕？
“你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我知道诺莎过世的消息时，心情就像是那天叔叔抽我鞭子时一样……”
“我觉得愧疚和心痛，同时我又觉得松了一口气。”沈桑眠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轻声道：“青青，诺莎过世了，我竟然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桑眠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这样的他是我没有见过的。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我刚刚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我要是不抓紧他，他就会走丢一样。
“一个救过我的人，我却把她当做了负担，这就是我一直自以为的道义，青青，我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摇着头慌乱地解释道：“桑眠，你别自责。诺莎不是说了你不欠他的吗？逝者已矣，对于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你做得足够多了，别不放过你自己。人都是自私的，可是你不是一只抗拒着你的私心，去接受家族的重担，去偿还命运的苦难吗？”
“诺莎说的对，你不欠他的，你也是受害者，你无法选择你的出生，你的童年目睹了那场苦难，可那并不是你犯的错啊。你此后的一生弥补别人犯下的错，你怎么还能这样看轻自己呢？桑眠，无论曹诺莎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位置，你都用尽全力去照顾她补偿她了，这还不够吗？”
“你是很好的人，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好！”
桑眠看着我，眼里流动着一种湿润的光，我回握住我的手，苦笑一声道：“青青，我怎么样你都是觉得好的，你看这个世界的眼光总是积极和善意的，对着这样的你，我更觉得自己又丑陋又肮脏，甚至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怎么会跟这两个词有关系呢！”这个沈桑眠是想把老娘气死啊！我高声反驳道：“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便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最干净的人！谁都不准用那两个形容你！你也不准！”
“可是我不是。”桑眠打断我，伸出手拂过我的眼睛道：“五年前，你就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你觉得我哪样都是好的，哪样都是对的，可是我不是你眼中的那个人。”
“青青，从前我只能抗拒着你，是因为不不敢。我不敢让你走近我，不敢让你了解我身后的一切，我甚至都不敢让你知道我爱上你了，因为我怕有一天你不再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了，更怕你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别人。”
“青青，我宁愿你一直误会我是那个你想象中的沈桑眠，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一个又胆怯又自私的人。”
我扑到沈桑眠怀里，紧紧抱着他道：“桑眠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这辈子只用那样的眼光看过你，也只会继续这样看着你，不会有别人！”
桑眠握住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道：“要是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呢？”
不待我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七岁那一年，我躲在橱子里，眼睁睁看着诺莎替我承受了原本属于我的命运，看着我的母亲被人侮辱……”
“青青，我的命是用这样的方式换回来的，这就是我身上的原罪，是洗不干净的。”
“那时的我没有勇气走出去说我才是沈桑眠，后来的我也没有勇气对我的家族说不，我对一切都是被动的接受，接受家族的使命，接受叔叔的期望，接受对诺莎的道义。”
“有一天，我发现有一样东西是我自己想要的了，我又不敢开口说，我又开始害怕，怕有一天你知道我不是那样一个人就会离开。就这样，我的自私和胆怯又深深伤害了你，害得你一个人颠沛流离了五年，害得你一个人辛苦的带着孩子。如果不是上天眷恋，我甚至……甚至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子流了。”
“阎青，你看你爱的人。你爱的竟然是这种胆小鬼。”
“这样的沈桑眠，你还想要吗？”
“要！”我脱口而出。
我一边抹着泪一边冲着他喊道：“你怎么样我都要，你怯弱我也要，你闷马蚤我也要，你就算变丑变穷我都要！”
我紧紧抱着他，好像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一般。
“桑眠，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这一刻一般跟你亲近过，我其实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想的。”
“你看希腊神话里，几乎所有的英雄都有点神的血统，做英雄是很难的，总要有点神力才能做到。我们都不过是凡人而已，凡人不需要去做什么英雄，也不需要永远一往无前，毫无畏惧。胆怯和自私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想法了。”
“而且在我眼中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就算你曾经是个爱逃避的胆小鬼那又怎样？”
“我被韩湘累绑架的时候，你不是拼了命去救我吗？为了我和子流，你不是鼓起勇气跟你叔叔摊牌了吗？我只知道，你为了我勇敢了，所以在我的世界里，你就是英雄。”
“这样好的沈桑眠，我怎么会不要呢！
沈桑眠不说话，只是紧紧搂住我，紧得我都要窒息了。
见他一声不吭，我想了想，便又补充了一句，威胁沈桑眠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说这种没良心的话，老娘管你长得有多好看，一样抽你！保证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想扣都扣不下来！”
听我这么说，沈桑眠才松了手，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是吧，我刚刚说了那么大一段煽情的话，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你老人家好歹给点反应好不好！
“喂……你说话啊！我深情表白了那么久，你什么反应都不给，很尴尬的……”
沈桑眠终于是笑了出来，他无奈地看着我，捏着我的鼻子道：“青青，你是怎么做到把很煽情的话，说的这么喜感的……”
……
沈桑眠，你是怎么做到瞬间就破坏这惆怅又甜蜜的气氛的！
我白了他一眼道：“好了吧？好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结霜继续忧伤吧！”
我刚想走就又被沈桑眠一把给拉回来了。
“做什么啊？明天还有早起呢，别妨碍我睡觉。”
沈桑眠抓住我，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刚刚你说那番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我问道。
“我在想，等你说完了，我是应该强吻你到你窒息为止，还是应该直接就把你压倒在床上。”
……
沈桑眠，你不是一直都是闷马蚤的吗……
怎么变成明马蚤了！
我很不习惯啊！
“等一下！”我拽住正准备把我抱起来的沈桑眠道：“不要告诉我，我那么深情的表白你都没听进去啊！”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肉麻的雷人的话都说了，他竟然都没认真听。
“我听进去了，全都听进去了，我问你要不要，你说要，所以，我现在就给你啊。”沈桑眠不怀好意地笑笑，问道：“我是不是很体贴？”
chapter49
我没有陪桑眠一起去曹诺莎的葬礼，我觉得曹诺莎见到我还是会觉得很碍眼吧，无论怎么过尽千帆，她还是不可能会喜欢我的，她人生的最后一程就让桑眠一个人陪吧，我就不去膈应她了。
晚上沈桑眠回来的时候我刚做好晚饭，子流一直趴在床边等着他回来，桑眠的车刚刚驶进巷子口他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拉着我便往楼下跑。
“妈妈，你的脸好红。”子流拉着我的手站在门口道。
听子流这么说，我立马去摸我的脸，摔！果然很烫啊……
不是吧……想我阎青在二皮脸界纵横驰骋了那么久，竟然有一天会落得这个下场，等男人回个家都能让我脸红？
这时沈桑眠刚刚下车，子流偷笑着冲着他挥手道：“爸爸，爸爸，妈妈脸红了！”
沈桑眠本来还有些倦态，可是一听到子流叫他，他脸上便有了些神采。他走过来摸摸子流的脑袋，又抬起头含笑看着我，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有些回来了……”桑眠忽然说。
回来？什么回来了？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笑了笑道：“我是说你的一些小习惯，比如看着我就会脸红，比如我一对着你笑你便会发呆。”说着桑眠把我拉到他面前，凑近我轻声道：“还有一些没有回来，不过没关系……”
桑眠离我很近，热热的气息就在我耳边，我垂着眼不敢看他，很不争气的就心跳加速了。
见我这个样子他好像很满意，凑到我唇边用很轻的声音道：“我会慢慢把你的这些习惯养回来的。”
说着他就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我仿若触电一般的跳开，瞪着他道：“儿子还在这里呢！”
低下头一看，子流正捂着眼睛偷看，一边看还一边窃笑。
见我看他，子流放下手，冲着沈桑眠笑眯眯地说：“爸爸，你不害臊，但是妈妈害臊了。”
我想，我的脸顿时就可以铁板烧了……
可那个罪魁祸首还看着他儿子不知道多开心！
沈桑眠抱起子流，捏了捏他的脸道：“乖，妈妈脸皮薄，你以后见到爸爸亲妈妈要假装看不到知道吗？你妈妈很笨的，很好糊弄的。”
子流坚定地点点头说：“恩，知道了！”
见到这一大一小乐呵我就有气，原来是沈桑眠折磨我，后来是阎子流折磨我，以后呢？
我完全可以预见我的未来了，那就是一大一小一起折磨我……
子流生日的那一天很热闹，沈桑眠几乎把子流所有的同学都请到了他那间豪宅里。我和他一人一边牵着子流跟到场的家长打招呼，子流几乎每见到一个小朋友都要昂首挺胸的介绍这是他爸爸，是他英明神武的爸爸，永垂不朽的爸爸。我甚至有些担心子流的脖子会不会昂得有点酸……
等人都走光了子流还在兴奋中，无奈之下我只好让沈桑眠押送他去洗澡，不过他们爷俩刚进浴室我便听到了门铃声，这个点了还会有谁来找桑眠？
我疑惑地打开门，却见到了一张让我愣在当场的面孔。
我想起了悟空的一句经典台词：妖孽，哪里跑！
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帅哥，背着一把吉他，正用那双魅惑众生的漂亮眼睛含笑看着我。
鲜肉啊鲜肉啊……
什么是倾国倾城！
就是这样了！
这小子简直就是妖孽转世吧！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这个小帅哥就扑向了我，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
天啊，被这么块鲜肉抓过，我这辈子就值了！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事情是，这小帅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嫂子，你就是我嫂子吧！大嫂，你要救救我！”
嫂子？
叫我嫂子的应该是桑眠的兄弟，可是雪堂不是长这个样子啊？
就算是整容了，这气质也差太远了吧……
而且，让我救他……
我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沈彦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彦堂？
我记起来了，就是沈叔叔的第二个儿子！
沈桑眠冷着脸朝我们走来，然后看着小妖孽紧紧抓着我的那两只手，挑了挑眉毛，冷笑了两声道：“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听到沈桑眠这么说小妖孽立马松了手，他冲着沈桑眠干笑了两声，然后无比可怜地看向我，冲着我鞠了个躬轻声道：“嫂子，我是沈彦堂，是沈家饱经摧残的三公子，你叫我小堂就好了……”
那小眼神瞬间就让我心软了，我瞪了一眼正对小堂怒目相对的沈桑眠，拉着小堂就进屋了。
沈桑眠坐在沙发上，又恢复了那张面瘫脸。
沈彦堂瞟了一眼沈桑眠，轻叹一声道：“大哥……大堂把我给赶出来了……”
大堂？大堂就是雪堂么？
“你不收留我就没人收敢留我了……”
“哦？”沈桑眠冷笑。
“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流落在外被人怎么样了可怎么办啊……”
“你会被人怎么样？”沈桑眠冷哼一声道：“只有你嫂子那么笨才会被你这副样子给骗了。”
啊喂，你们的家事干嘛忽然扯到我啊！
而且我哪里笨了！
不待我开口沈桑眠就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小堂道：“你的事情改日再说，我和你嫂子还有事情。”
说完沈桑眠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楼上，然后冲着小堂笑了笑道：“不过，如果你能帮我哄子流睡觉的话，我可以考虑看看你电话里跟我提的那件事情。”
听沈桑眠这么说，小堂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忙道：“我那可爱的小侄子在哪里？我这个三好叔叔这就去哄他睡觉。”说着他便放好吉他，甩开包就奔到了楼上。
对于沈桑眠的行为我表示很费解，便问道：“你不是要帮子流洗澡的吗？”
“恩……”沈桑眠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他想先玩砸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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