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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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佳女第25部分阅读
    ,宫门大敞,大内少见的喧哗,全因女帝生产,前前后后,有一拨拨的宫侍太医忙碌进出,人人都是一脸焦急的模样。

    我沉了沉气,低头将袖中书信交给安迟,嘱咐他稍后再看,便赶紧跨上了台阶。

    忽然,身后的安迟不知发什么疯,没来由地拉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我淬不及防,便撞进了他怀里。

    “你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愕然僵直,紧接着低声喝道,“女帝寝宫门前,你怎么能……”

    我一抬头,正对上他那张笑容淡淡的脸,他眼里的柔光如水四溢,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看得我不由一愣。

    他抬起纤长的手指,温柔地磨蹭着我的脸颊,酷暑七月,他的指尖触感冰冷,让我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你这是……”我推开他的手,自己伸手摸了摸脸颊。

    “只是给你擦去一点血迹而已,”他勾起嘴角,冲我一笑,烈日暖风,吹散了一身青玉缠花的深衣,他手持佩剑,墨发飞扬,一张面孔眉目俊秀,笑颜如画,“快去吧,女帝还在等你!”

    我疑惑地跨上石阶,走了几步,默默回首,看他依旧站在原处,笑意浓情地望着我。

    说实话,风神俊逸,琼林玉树,这样的赞美,他也委实受得起。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有种说不出得熟悉感。

    可我一心扑在女帝身上,未来得及多想,若干年后,等我再次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一幕其实早就发生过了,是那次,我在秦州将他从府衙放出来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只是这次的眼神,越发缠绵炙热。

    果然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不能都想,做人啊,该糊涂的时候就该糊涂,世上的事,通常都经不起深究,经不起推敲,也经不起细想,它们都是魔,在发生之后,再想起征兆,也只觉得所有的事都无力回天。

    后来,那一刻的风景时常萦绕在我脑中,如火的烈日、飘逸的青衣、含情的笑靥……

    一切往事终究褪却了浓墨重彩,成为淡淡渲染,漫漫花开。

    刚踏入寝宫大门,我才发现这里有多么兵荒马路,且个个都是人心惶惶,太医和宫女忙前忙后,龙床上,女帝时高时低地痛苦呻吟着,孩子还未出生,她已止不住地流血了。

    雪白的床褥上是大片大片的殷红,满目鲜血,其状可怖。

    太医没有办法止住血,急得满头大汗,只能一味地给女帝灌参汤灵芝之类的补药。

    女帝面孔苍白,汗如雨下,起泡的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如今她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肚子却大得可怕,透过纤薄的亵衣,隐隐还能看到有东西在蠕动。

    一具枯瘦如鬼的身子,痛苦地躺在血红之上,叫人不忍淬睹。

    她乍见我,灰败的眼睛忽然一亮,伸出枯枝般的手,嘴中念叨着我的名字,我见状赶紧大步走了过去。

    等我行完礼,她便死活要将身边的宫女太医赶走,为首的太医听了十分为难,却又不敢抗命,只得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等我一再保证,有什么不妥会立刻通知她之后,她才带着一拨人退到了偏殿。

    片刻,宫中便寂静一片,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不能动弹的死物。只有纱帐边的松鹤菊纹香炉中,燃着一品龙涎香,白烟婀娜,缓缓升腾,成了唯一能看到的活物。

    “颜爱卿,打开朕床头的小柜,最里面有个白玉盒子,取来给朕!”女帝虚弱地指了指床头,示意我。

    我依着她的指示,找到那个盒子,刚要递给她,她便要我自个打开。

    盒子是个不大的长条形,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玉石莹润细腻,盒身花纹精巧,翻开盒盖,里面是一小块一小块金黄|色的膏体,整整齐齐地盛放在银箔之上,不待人凑近,便可闻到一股浓烈怪异的味道。

    “取一块放到香炉中去!”女帝的声音突兀地在我耳边响起。

    “这是鸦片……”

    我皱眉低语,恍然大悟,猛地抬头看向女帝,只见她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鸦片,尤其是这样精制鸦片,虽是止疼的良药,却也自带毒性,胎儿脆弱,从来没有哪个产妇会不顾胎儿死活,用在自身。

    除非,她已经知道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灭掉了先前的龙涎香,用镊子取了一块鸦片投入了香炉。

    片刻,一股香甜滛靡的白雾便在帐中四散开来,烟霞旖旎,甜软绵长,在水红软帐中折腰回旋,像美人般活色生香,飘飘然然,渐渐构建出一个光怪陆离,奇异畸形的天地。

    龙床上的人贪婪地深吸几口,身子一阵战栗,精神立刻好了许多,转头看着我一声不响地立在床尾,哑着嗓子轻轻一笑。

    “朕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子挨不过今天,你就别在朕面前演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柔弱的丝绸,显然承不住她满腔浓烈的恨意,少顷便被她撕开了几个裂口,抠出了几个洞来,血污残布,越发狰狞, “苏院判已经和朕禀告过了,朕的身子,是彻底没救了,所以朕也不怪你之前没和朕说!”

    我立刻跪了下来,垂头请罪道:“臣惶恐!”

    她瘦的可怕,眼睛却亮得骇人:“起来吧,你衣袖上还沾着血,能赶到朕的寝宫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内衬的白衫上果然有一点不起眼的血迹,是先前杀那刺客留下的。我身上的官服本就是血红色的,却不想这样也能被她发现。

    “朕不怪你,若换了是朕,朕也不会说的,”她神色自若,轻声道,“要是你真的跳出来指证凶徒,而不是蓄积力量应对强敌的最后一击,那便是迂腐死板,朕也不敢将东齐的将来放到你手上。”

    说完,她便指了指我手中的白玉盒子,示意我重新打开。

    鸦片下面是个夹层,里面摆着一卷金灿灿的绫锦,半匹巴掌大小的青铜老虎。

    那绫锦是一道圣旨,确切地说是一道“遗诏”,女帝驾崩后,由太女登基,我和容信皆为一等辅国公,万世承袭,功绩千秋。

    这道圣旨显然是用来对付太后的伎俩,可那这虎符呢?

    虎符背后刻了个篆体的“羽”字,正是女帝亲卫,御林军的虎符。一般而言,御林军直接听命于女帝,除非统领造反,否则也不用拿出象征皇权威慑力的虎符。

    而御林军的统领,正是大皇子何炎之。

    “陛下的意思,大皇子他,难道有反心?”我抿了抿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大皇子一直以来都是十二分的低调,从来都是与世无争,若说他有逆谋,任谁都不能相信。

    “他一介男子,自小便觉得自己一身的抱负无处施展,本来也算是认命了,”女帝扯了扯嘴角,配上她惨白如鬼的面孔,笑意中更显寒意,“可谁想容锦的血统还不及他尊贵,却赫然入了朝堂,呼风唤雨,毫不逊色于女子,他心里暗自不服,再加上之后又有心之人的撩拨,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暗哑的声音徐徐在耳边回响,夹杂着嘲讽的笑声,在鸦片甜香四溢的帐内形同鬼魅。我大概吸入了太多靡媚的烟霞,眼前的物什越来越扭曲变形,渐渐有异物在喉头翻滚,反胃欲呕。

    身体虽然昏聩,脑海中的思绪却越发清楚。

    皇家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皇储更是从小滛浸帝王之术,女帝自出生便是太女,二十岁登基,便是这么些年来,再多人赞她宅心仁厚,她也是帝王,该有的手段和狠辣她一样都不会少。

    她和每一代帝王一样,多疑敏感,对任何一个同胞重臣都不信任。否则也不会将威胁不到自己皇权的哥哥监视起来,所以,难以想象,连大皇子如此低调的人,也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可很多时候,人光有小心是远远不够的。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她太过信任自己的父亲,以为他们血脉相连,休戚与共,却未曾想父亲会如此无情。说来,其实她只是欠缺了几分运气,否则,以她的能力和勤勉,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一代明帝。

    “陛下要下官留心的人,下官自会留心……”脾胃中一阵翻腾,话便如刺哽喉。

    “朕知道你虽有几分心眼,却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否则,朕也不会让你娶安迟,”她表情冷然,眼周青黑,鬼气阴森,“一来他对你有几分意思,你却一心在容锦身上,不会受他迷惑,二来朕也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被你策反了。可现在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要情爱,只要权势了。”

    “其实臣心里明白,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我垂下眼帘,沉声回禀道,“臣虽不知他有什么异动,但刚才臣已留下书信,将他骗至了翠微宫,只要他一出宫门,就会有人将他扣下。”

    “你倒是心软,不让他卷入是非,是有心保他吧!”女帝一言点破,有些薄怒道,“你可知道,之前在大皇子面前,将容锦作话柄,搬弄是非的人正是他!他这人狡猾多端,留不得!”

    “……臣只是,”我咬了咬牙,一口气道,“怜他出身卑微却才华出众,此事一了,臣自会写下休书,削了他的官职,逐他出京,还请陛下留他一命。”

    一时间,殿内空寂无声。

    “也罢,这事朕也管不了了,你自己好自为之,总之这样两个人,”她收去怒气,指了指遗诏和虎符,闭起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必须斩-草-除-根!”

    毋容置疑,遗诏代表太后,虎符代表大皇子。

    “那弥月……”

    “她今早便被暗卫抓了起来,此事之后,朕要你用她养蛊!”她咬牙切齿道。

    说完,她又眯着眼向我身后看去,我背后发毛,这才发现十二名黑衣男女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身后,他们无声无息,一看便知是一流的高手。

    “他们是大内武功头脑最好的十二暗卫,历来只听命于帝王,从现在起,他们便听命于你,直到太女登基,才会重新担起保护帝王的使命。”

    话音刚落,那十二暗卫便刷地一声单膝跪地,以示臣服。

    “好了,朕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完毕,让你和暗卫守在大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尤其是太后的人。还有,去将抱霜唤来。”

    说着说着,女帝的话语间便轻软了不少,像是大限将至,气息羸弱。

    我赶紧让人唤了抱霜过来,眼下抱霜毒发的症状日益明显,他面色发青,脚步踉跄,勉强由两个暗卫驾到了帐中。

    十二暗卫立刻将医官宫女赶了出去,然后堵在了大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不经意间,我远远望了一眼帐内,两个朦胧的影子紧紧靠在一处,相依相偎,那一幕是只属于他们的天荒地老,今世来世,碧落黄泉的厮守。

    相对与内殿的安静,大殿门前却是鼎沸般的吵嚷声,太医们个个对我这样的行径愤恨不已。这天本来就滚热得如同火烧,一群人挤在一起大声叫骂着,情绪更是激动万分。

    “贼臣!j臣!”

    “畜生!”

    “逆谋造反的无耻之徒!”

    ……

    一会功夫下来,骂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其中还不乏个别心怀鬼胎人的挑唆,若不是有十二暗卫在,怕这场面早就控制不住。

    不多久,太后便得了消息,怒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他一来看到我老僧入定般地坐在门口,气得脸色发青:“颜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害死陛下?”

    “颜玉不敢,”我起身向他行了个礼,躬身道,“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臣只是听命于陛下!”

    “少来花言巧语!”太后一脚踹了过来,我赶紧退了一步避开,他未遂心愿,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呐,将这谋害主上的j贼就地正法!”

    “谁敢!”我直起身子高喝一声,立刻将候在一旁的侍卫喝住了,“陛下的十二暗卫在此!”

    “你……”太后气得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不出声来。

    我不甘示弱地推开他的手指,怒目回视。

    正当门前僵持不下时,殿内一声悲恸的哭喊声直刺耳膜,如杜鹃啼血般揪心,那大约也是抱霜在人世的最后音:“陛下宾天了!”

    太后如意算盘未打响,怒得攒着手心道:“大胆反贼,你逆谋造反,弑君逼宫,罪大恶极,哀家要诛你九族!”

    浩浩荡荡的大内侍卫从石阶上步步紧逼,一得太后懿旨,便立刻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到了白热化了~~~~

    82

    82、第八十章 杀 戮

    “大胆!陛下遗诏在此,何人敢放肆!”还未等侍卫上前,我便将圣旨高举过头,高声呵斥道。

    手中的绫锦在强光的照射下耀眼夺目,璀璨如金,便是十丈开外也能刺到人眼,众人见了不由心生忌惮,却又进退不得,只得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神色茫然,面面相觑。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上!”太后见状一脸急躁,不复往日的自制矜持,涨红了脸高喊道,“她手里的遗诏根本就是伪造的,你们不可听信妄言!”

    一言之下,众人的表情略有松动,更有胆大些的,迟疑着上前两步。

    “退下!”我皱眉喝道,双眼瞪向太后,“你根本未曾看过诏书,凭什么说它是伪造!”

    “哀家说是就是!”他已来不及多言,霸道地怒斥道,“颜玉!你以下犯上,胆大妄为,尔等还不速将反贼拿下!取其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终是高官厚禄,诱惑难抵,底下的人受了鼓动,不再却步,立刻涌了上来,十二暗卫也是训练有素,上前一步将我护住,一致拔剑对外。

    双方人马个个屏气凝神,氛围凝重,一眼看去,正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

    我趁无人防备,手悄悄探入怀中,匕首出鞘,一个箭步,电光火石之间,刀刃已抵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都住手,太后性命在我手中,”握紧刀柄,我蓄气喝道,“我倒要看看谁敢造次!都给我退下!”

    形势急转直下,许诺给予重赏的人被胁持了,侍卫们无人敢轻举妄动。

    我正色着扫视了一周对面的人群,发现其间还有一个熟人,苏未卿的姐姐,侍卫头领苏未修。

    她虽未像其他人一般拔刀相向,却一脸凝重,我不知道苏未央有没有将女帝的事告知于她,而她又揣着怎样的心思,现在看来终是敌友难分。

    还好我手中捏着一条金贵的人命,苏未修生怕他有个闪失,迟疑片刻,还是命令所有人退至石阶下。

    我见状,立刻拖着太后,带着十二暗卫退回了大殿。

    现在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等潜伏在宫中的探子回去禀告容信和容锦,能立刻将黑刀军调遣进宫,将局面稳定下来,且一定要赶在御林军之前。

    我心里敞亮,虽有虎符在手,可若是何炎之也一样不认账,反过来泼我一声污水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虎符也不过已块废铜烂铁而已。

    “颜玉,你胆敢将兵刃对着哀家。”

    我只顾自己思索着,被太后一喝,才发现自己还举着匕首,他已被逼得身子僵直。

    还未等我开口,头戴红色抹额的暗卫便拖了张椅子走了过来,将太后按坐上去,接着又从腰间取了一根小指粗的绳索,将他扎扎实实地捆了起来。

    全程下来,那暗卫都对他的声声叫骂充耳不闻,动作又狠又快,连我在一边看的人都觉得勒得生疼。

    之前情况紧急,女帝并未告诉我十二暗卫的称谓,他们十二人六男六女,服饰一致,唯有每人额间的抹额颜色不同。我现在只能以色区分,红色抹额为红卫,紫色抹额为紫卫,青色抹额为青卫,以此类推。

    这时,紫卫从内殿走了出来,拧眉垂目,对我抱拳行礼道:“颜大人,陛下为了不让蛊虫破腹而出,服下了毒药,现已驾崩,抱霜公公也追随陛下去了。”

    皇家自来傲骨,宁可骨消肉融,也不愿称他人心意。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亲耳听人禀告,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怅然来。

    我转眼看向太后,居然发现他红了眼眶。真不知他是因为未能得偿所愿而难过,还是得了消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

    可对于他,我从来都没有半分好感,自然也不会将他往好处想。

    “里外里都是死,你现在惺惺作态什么?”红卫给我端来椅子,与太后面对面地坐着,我恶意地笑道,“该不是你这如意算盘没打响,气得吧!”

    他全然没有在意我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弥月已在我们手里了,养蛊之事的始末她已全部招认,”我收起匕首揣入怀中,看着他苍白的脸道,“你李代桃僵的计策已落了空,而我有遗诏在手,是真是假,一验便知,哦,对了,还有,你也不必妄想有援军赶到,黑刀军早在我麾下,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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