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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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第28部分阅读
    了,小怒就要被他杀死了。或者你本来就希望小怒死?哼,你一直想折腾小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若不想救就滚开不要碍事,小怒我是死也要救的!”

    司徒傲冷哼一声,意思是不跟失去理智的人计较,“不然依白兄的意思怎么办?直接去说我们没有?找不到?你以为他会信?”

    “都冷静下来,现在想办法要紧。”柳谦阻了二人吵嘴的架势,“司徒,你的那个叫杨义的手下,到现在还没回来么?”

    司徒傲点了点头,“是。”

    白慕之手中的玉扇抵着额角,“我派红绸去跟着他,红绸给丢了。她的轻功那么好都跟丢了,这天阴教定是诡异非常,你的那个手下,十有八九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也是这么想的。”柳谦站起,走到窗边。外面一轮圆月高悬,皎洁如昔,而今,已没有了赏月的心情,“我们一定在带小怒回来,一起过中秋。”

    “不过现在——”柳谦转身,目光坚毅,“我们既然找不到玉佩的下落,相信对方得到的资料也并不多。我们必须先搞清楚,为何天阴教教主认为我们拿的,是假玉佩。”

    “既然他也找不到资料,不知道玉佩真正是什么样子,为何就那么肯定,我们拿的,是假玉佩。”柳谦重复说着,像是在问另外的几个人,又像是在问自已。

    ‘刷’的一声,玉扇子打开,白慕之眸带思索,“喂,你们两个,记不记得当时那个教主拿着玉佩的动作?好像很奇怪,而且并没有一点觉得玉佩是假的意思。”

    柳谦司徒傲回忆了下,同时道,“的确。”

    “他当时对我们还算是客气,也觉得那个玉佩是真的——就算他不知道玉佩是不是真的,同样他也不能断定是假的,为何他就出去一会儿,回来就知道那是假的了呢?”

    “那些黑衣人突然闯进来攻击我们,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想定是他授意的。也就是说,他知道那个玉佩是假的,并且想给我们些教训,这次如果再不送上真的,许就不是受点伤这么简单的事。他……是真的准备杀小怒的。”柳谦看着跳跃的油灯,觉得脑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闪现出来,可一时又想不到。

    同样,另外两个人也是,都在努力的想,到底是为什么,他会知道玉佩是假的。

    “莫非……”司徒傲回头,鹰眸锐利,“他拿给别人看了?”

    “不,玉佩没有离开我们的视线,他当时站在墙对面看我都刻意提醒,紧紧盯着他调换,我非常确定,玉佩一定没有离开过那个房间,除了我们三个和教主本人,没有任何人见过。即使是有人见了,他又凭什么认定是假的呢?”白慕之摇头,“我们三家都查不出的东西,我不相信有人能查到比我们多。”

    “这一点我同意白兄。”柳谦剑眉微扬,“玉佩绝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不可能有旁的人看见。”

    木华收拾好东西,叹息一声,“可惜那个天阴教主只让你们三个去,不然我也可以跟着尽一份心力,小怒那么聪明机灵,被困在那里真是……不知道他的身子,可好了没有……”

    白慕之收了扇子,眸光暗敛,“小怒……还好小怒当时没有在,不然肯定会露馅。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得出我们在骗那个教主。”

    白慕之说完之后,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三个人同时站起,大喊,“小怒!”

    木华被三个人整齐又兴奋的声音的吓了一跳,转过身子,看着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明了,疑惑,惊喜,欣慰,不断地变换,眼睛里都是灼灼的希望光芒,浑身充满了气势,“你们这是……”

    柳谦眸光温润,脸上的笑容春肥化雨般的温柔,对着白慕之点头,“原来白兄也猜到了。”

    白慕之手中的玉扇摇摇,得意洋洋又骄傲带着几分炫耀的表情像极了孔雀,高高抬起下巴,瞟了司徒傲一眼,“原来你也不笨嘛。”

    司徒傲双手握紧,眸光寒凉,“那么,明天,我们便带小怒回家。”

    “你们这是——”木华疑惑的看了三个人半响,随即释然,只要能把秦怒救回来就好。看着现在几个人的表情,应该是志在必得了。

    背上药箱,他微笑抬步迈向房门,“那么,请三位努力,一定要带小怒回家。”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不离,此生不弃

    “杨义……杨义……你醒醒……杨义”泰恕抱着杨义的身子,手有些颤抖。死亡,是每个人总要面对的事,生老病死,本就是天意,人人都躲不得。再者江湖中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更是需得处处小心,没准哪天一个不注意就丢了性命。

    可是,死人他见得多了。却从没有人,会死在他怀里。

    泰恕扯下自己身上穿的还算干净的外衫,小心的帮他擦着脸上颈上的伤,看着看着,心不由的揪了起来。很不敢相信,这种伤,近乎于体无完肤的伤,是人造成的,杨义是为了他,才会如此……

    拨开他额前的发,细细的从额角开始,往下一点点的擦着他脸上的血渍,慢慢的泰恕的手越发颤抖,越想轻柔些不让他疼就越是会碰到他的伤处,甚至耳际至颊下的部分,皮肉都翻了起来。

    “杨义——”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渐渐袭来,泰恕觉得身子也失了力气。手好重,慢慢的放开杨义,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不停的唤杨义的名字。

    “看来……被你……发现了呢……”杨义皱了皱眉,轻轻的,轻轻的睁开眼睛。泰恕看到杨义的脸,先是惊了下,然后微笑。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杨义竟然这般的好看,虽然脸色黄了些,五官也不怎么起眼,可他的眼睛,真的很美,似一泓球水,映着满月银辉。他的睫毛很长,此刻挂着泪珠,轻轻颤着,他那么温柔,那么安静的看着他,他突然觉得很心痛。

    “杨义……我对不起你……”

    杨义轻轻摇了摇头,手缓缓往上抬,颤抖着往上,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摸什么东西,“啊……”可最后还是没有能抬起来,下落时不小心触到了伤处,他呻吟出声。

    泰恕迅速抓住他的手,免得他再痛,“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杨义再次把胳膊抬起来,这一次,成功了。他缓缓摸到方才泰恕帮他擦到耳际的部分,摸索了两下,慢慢的,揭开一张面皮——面皮下的脸,皮肤晶莹剔透,眉修长眸含情,哪里是杨义方才那张染了血的呆板脸,鲜活清丽的似个仙者。

    “你——”

    “很吃惊?觉得我长得像个女人?”杨义借着泰恕的身子坐了起来,靠着他的肩膀,“借我靠一下。”

    明明刚刚还是快死的人,现在居然能坐起来了,泰恕真的不想想那四个字。可那四个字就是流连脑际,怎么也躲不开:回光返照。

    “你……没事吧……”泰恕有些担心,他的状态很不好。

    “其实他们并没有伤到我的脸。”杨义好像心情很好,断断续续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轻快,“喂泰恕,我快死了,你就不要板着脸了好好陪这我这最后一夜,如何?”

    “说什么呢——”泰恕下巴上扬,转过头来看着他,玩世不恭的笑着,“既然长得这么美,为何不露出来,现在肯露出来了,却靠在我肩膀上不让我看,你说说你说说,你不是别有用意?想怎么样?”半埋怨半轻快的继续说着,“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美人儿——来,给我看看。”

    指尖刚刚碰到杨义的下巴,泰恕回了神,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干笑两声,“抱歉。”

    “在我们那里,人快死时,要干干净净的走,用最真实的自己去面对神明。”杨义轻呼一口气,转头对着泰恕微笑,像下了什么决心,“听我讲个故事吧,泰恕。”

    这个笑,不带任何怨恨,不带任何痛苦,那么的纯净美好,那么的断然绝望,反复这是他此生的最后一个笑,要笑出一生的美,绽出一世的芳华。泰恕心头一抽,声音有些涩,展臂环住他的肩膀,调整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好。”

    “泰恕是好人,我早就知道。”他很真诚的夸着泰恕,眼神迷离,转过头,“很多事情做了之后才知道后悔,想回头时怎么也回不去。可是就这样死了,这世间,便不会有人懂我了吧。泰恕。我想让你记得我呢。”杨义的眸光变得没有焦点,仿佛是看着对面那面装饰奇怪的墙,又仿佛透过那面墙看着什么美好的东西,用带着些许期待的声音说,“我叫流云。”

    “嗯,这个名字配你。”有些惊讶,泰恕没有提问,只悠悠的接着他的话。确实,比起那个杨义,流云确实更陪他的气质,如仙者般超然出众,眉宇中又带一股慧黠的灵气,可不就是天上变幻莫测的流云?

    “好听么?”

    “好听。”

    “我有个师兄,叫行风,流云这个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他比我大八岁,我六岁的时候,他带我去的师门。我自小就是没有父母,游晃在市井的野孩子,师父并不愿意收我,行风在师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起不来晕了过去,师父才答应收了我。”

    他都不懂为什么当时行风那么倔强,他虽然没有钱没有地方住甚至不知道下一顿吃的在哪儿,可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他还不是活了下来?就算是师父不收,他依旧可以继续活着,不就是跟以前一样的日子,没什么过不了的。

    问行风为什么时,他反问他,想不想在这里生活。

    他低头想了想,觉得行风人很好,是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那个笑容,真的让他很喜欢。于是他抬头说我想跟行风在一起,于是行风就跪了三天,也病了三天。

    “行风是师父的得意的弟子也是下一代的掌门人。养得一副严谨无比的性子,明明很儒雅很温柔的人,却总是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坚持着他大弟子的处事准则,门里没有人不信任他。”流云缓缓的闭了眼睛,声音轻柔,“其实他长得也很好看,剑眉星眸,虽刚毅了些,却也称得上俊郎两字。我其实无所谓,但他不喜欢别人说我漂亮。”

    男人,何有美丑之分,过分注意自己的长相,跟女人有什么区别?

    他记得当时行风是这么说的。可他还不是常常看他的脸看到出神?虽然他掩饰的很巧妙,但他就是知道,行风,喜欢看他的脸。

    以前对这张脸很不满意,因为每一次每一次别人都会那他的脸说事儿,女人见了他骂他男生女相以后定是个狐媚子,男人见了他不是笑他不像男人就是上来想摸掐掐。他很讨厌他的脸,好在那时年纪还小,天天抹了厚厚的锅灰让人看不出来也就过了。

    直到入了师门,注意到行风偶尔会长时间的看他的脸,他第一次觉得,能长出这样好看的脸,真是不错。他天天洗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喜欢自己的脸,也开始喜欢别人夸他美。

    行风越是嘴上说不好,脸上表情越阴,眉头越紧,他就越是高兴。因为这表示行风喜欢看,没错,只要他喜欢,就好。

    “我和行风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近不起来。我们是师兄弟,是相交知己,也是想在武功上赢过彼此的对手,说近,并没有近得贴心,说远,却是终觉得有条线连着,扯也扯不开。”

    “我们就是这样过着,整整十年。他一定喜欢我,我知道。我非常非常喜欢他,他也知道,可他从未跟我说过喜欢两字。我曾想,只要能一生相伴,这样,也不错。他的脾气很倔强,责任感很重,我不想逼他,只要他喜欢我,一切都好,因为他是不可能喜欢我又去喜欢别人的。”

    流云眯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快乐的事,“我也曾一次次的问过他,为何仅一面之缘,他非要带我进师门,他总是不肯说实话,只有一次睡着时,他说,流云,我不想让你再受伤害,那些人不好,不要再来往了。我当时并不知道,经常跟我一起的人,起着什么样的歪心思。”

    那时,他曾经偷偷在他枕下塞过春宫书,在窗外等着看他通红的脸;那时,他曾借口害怕大雷,跟他同榻抵足而眠,整整一夜,他没睡着,可假装睡着了紧紧环住彼此分享体温的感觉,真的很美好;他曾在月下邀他共饮,双手交握笑如弯月说要赠他一捧月光;他曾在他睡觉时,偷偷在两人小指上缠了一条红线,因为月老说,相爱的人只要有了这条红线,就能终成眷属,他们的路,不会永远艰难下去……

    当然,他也曾为了照顾生病的他衣不解带,亲煮饭食,虽然粥煮的有些糊味真的不不好吃,他还是甘之如饴;他也曾为了让他高兴去买那些让他觉得尴尬的小玩意儿;他也曾为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去打了人,就因为别人说了句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不如去当小倌儿……

    他其实很想对他说,行风,没关系,我不介意。可看到为他出手的行风,眼眶不自然的湿润,脚也挪不动。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流云闭上眼睛,指尖冰凉,“泰恕,你有爱的人,当知道那种感觉,那种只要在一起怎么样都行的感觉。只要我知道他爱他,他也知道我爱他,这便够了。”

    有一颗水滴落在手背上,泰恕转头一看,晶莹的液体,正从流云眼角滑落,沿着脸颊,划过唇角,滴落。流云在哭。明明唇角上扬很幸福的样子,却是在哭。

    怀念么?不舍么?幸福么?悲伤么、。是苦,还是甜?

    泰恕握紧了流云的手,头抵在墙上,闭上眼睛。流云的这股感情,对他来说何等的熟悉,他和柳谦,不也正是如此么?年少的依恋,慢慢转变成的情爱,有过踌躇,有过怀疑,有过期待,有过执着,有过苦亦有过舔,到头来,还是放不开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不,他和柳谦,与行风和流云不同,毕竟行风和流云彼此知道对方爱着自己,而他,却永远都在猜,柳谦爱不爱他。当他以为他不爱时,他会做很多细小的温柔的事,给他希望,让他觉得他对他是有感觉的,当他以为他爱时,他便用语言为躲避,以兄弟情压制……他们两个,他永远都在猜……

    “你们……在一起了?”泰恕按捺不住,终是问了出来。

    “没有。”流云摇头,“他要成亲,师父给他找好了姑娘,是师父义兄的女儿,很乖巧很温柔的姑娘。那个姑娘真的不错,贤良淑德,如果讨来做妻子,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可是我,不能接受。”

    记得那日,他约行风喝酒,准备说清楚。在一个不太大的酒肆,他很认真的问他,到底爱不爱他,不是喜欢不喜欢,而是爱不爱。

    那是一个冬日,窗外飞雪飘洒,一直红梅伸在窗前,迎雪怒放。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感觉,故做镇定,手心却沁了汗,心跳声大的让他听不到旁边的任何声音,只记得纷纷扬扬的白雪和艳红的梅。

    “他终于向我表露心声了,他说爱我,要跟我在一起,他还……吻了我的唇。”流云的手抚上自己的唇,仿佛在回忆当年的感觉味道。

    “他还说,若不离,此生不弃。”

    “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晚上,我们是那般的开怀畅饮,无所不谈。没有顾忌的说任何话,脸上都是最最发自内心的笑,直到我们两个都趴在桌子上睡着,睡到天亮。”

    “只是我没有想到,那是我们第一次那般的亲密,却也是最后一次。”

    “他明明说他要跟师父说清楚,不能成亲,可第二天,传来的是他答应成亲的消息,我跑去质问他,他指着身边身穿红衣面容羞涩的姑娘说是,他要和她成亲。”手缓缓抚上胸口,流云的笑有几分酸楚无奈,“明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为何现在想起来,这里还是这么的痛?”

    “于是你走了?”

    “嗯,我离开,大家都好过些。可我这张脸——如果行风不想再看,就没什么意义了,我变得跟讨厌它。甚至一度想划几刀子毁了容,毁了容,我便永远都不会再伤心,永远都不会再想起那个人。”

    泰恕帮流云拭去颊上的泪,“刀子……划不下吧。”

    “嗯。”流云睫毛轻颤,“一想到这是行风喜欢的,我便划不下去,可自己又不想见到,就央着一个说自己会易容的疯子做了这样一个面皮,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居然真的是到死才可以揭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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