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家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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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家怨第42部分阅读
    那人微有踌躇,回身看了看殿内,终是打开了大门道:“娘娘请吧。”

    玉衍进得殿中,见肖太妃正跪坐在佛龛之前默念佛经,一身素金色的平花镶鹤短袄,虽清简却不贫寒。闻听动静,太妃并未回身,双目亦是微阖,只淡淡道:“素晴,是什么人啊。”

    玉衍上前一步,微微福身道:“景安宫北宫氏,给太妃请安。”

    肖太妃这才倏然回过头來,眼中有讶然亦有惊喜。素晴扶着她起了身,她却是连连笑道:“沒想到哀家这幅身子竟还有能再见湘淑仪的一日,快坐下吧孩子。”

    玉衍见她如此,心中亦生出亲切之意,便挨着软榻坐了。肖太妃显然是欣喜不已,拉着她的手垂看半天才道:“此地偏远,你如何到了宁嗣宫。”

    “臣妾贪看金梅花,一路走來却见只有这里开得最好,这才失了分寸打扰太妃静休,还望太妃不要怪罪。”

    “怎会怎会,”肖太妃点头而笑,“哀家初见你时便知你有大福之相,如今果然位分尊贵,宠冠六宫。”

    素晴此时也已捧了甘草露过來,忍不住笑道:“是了,奴婢眼拙,方才竟未认出娘娘來。娘娘今日荣华,远非昔日可比。”

    素晴虽有迎合之意,然那年邂逅之时,玉衍刚被禁足于祈福殿,素妆平衣,便是得脸些的大宫女都要好过她,如何能让人想到她会有今时今日。好在过去再不堪,玉衍终于也是熬过來了。

    肖太妃刚要开口,却忽然凝神于玉衍头上一对隐于乌发之间的玉蝴蝶,那玉是以上好的和田暖玉雕成,通体白璧无瑕,在屋内尚看不出端倪,可若置于光下,便可见那两只蝴蝶如被笼在莹光之中,贵气天成。

    “这玉蝶……”

    “是皇上于臣妾生辰之日赐予臣妾,”玉衍说着微微垂下头來,好让太妃看得更清楚。

    “是啊,当今圣上宠你,果然一点不假。”肖太妃禁不住用手去抚摸那白玉,眼中竟有了些许莹然之意,“哀家记得,先帝便曾将此物赐过她心爱之人,如今这对玉蝶竟到了你的手上,可见皇上用情之深。”

    “太妃若不说,臣妾当真不知此物大有深意呢。”玉衍微微讶然,却是笑意盈面,“若说先帝钟爱之人,那必是当今圣上生母,已故的德颐诏穆兴显皇后了吧。”

    肖太妃脸色微变,只是低头饮茶借以掩饰那一闪而过的不快之色。若不细看,当真不能察觉她握杯的指尖竟是在微微颤抖。玉衍只做不觉,笑着向身边苏鄂打趣道:“只是此物当真未见太后佩戴过呢。”

    苏鄂亦颔首道:“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太后定是将此心意视若瑰宝,不忍示于人前。”

    “先帝与太后,恰如今日帝后。”肖太妃泠然抬首,略有些苍老的眼却并不浑浊,“有时陪男人走到最后的并非一定是他钟爱之人,这个后宫,手段远远重要过情谊。”她看了看玉衍,似是自觉失言,终是沒有再说下去。然而玉衍却从她未來得及收合的嘴型上,清楚地读出了她未言尽的话,,她不配。

    第叁拾玖章 风云再起 2

    是的,她一定恨极了太后吧。虽然恨,却又不敢忤逆。只有装作一无所知,才能苟活于她的滛威之下。因此太后大去,太妃她才会真正舒了一口气,尘封多年的仇恨才会在此时蠢蠢欲动。就好比两年前见她之时,她只是个安于眼下的女人,并不知玉衍的失宠与失势。而今日,她却能清楚地得知面前之人位至淑仪,知道帝后并不如表面那般和睦。她不过是忌惮着秦氏残余的势力,不敢将真相公诸于众。或者说,她还未等到可用之人,,反正已等了大半辈子,等到恶人先终,还有什么是等不到的呢。

    这以后,玉衍也便算是同肖太妃之间有了來往,闲暇之时她也会到宁嗣宫小坐。为了不引人注目,玉衍往往步行而去,也足见心意之诚。自然,间或也会透露些后宫之事,彼此似是心照不宣的,从沒有人涉足旧朝一事。然而玉衍知道,太妃不过是伺机待发,她需要一个一击制胜的机会。

    许是天气暖了,近來又多事,玉衍时常觉得身体倦怠,有时午睡竟能整整睡上两个时辰。只是因为沒有其他不适,倒也未曾大张旗鼓地唤了太医來。

    这日刚醒,苏鄂便道:“庆仁宫的悸贵人同蒲答应前來拜见娘娘,等了有一会了。”末了,又低声补充道,“二位是悄悄來的,奴婢便擅做主张留下二位小主了。”

    玉衍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丝,顺手披上一件品月色织银的珍珠扣对襟旋裳,透进窗來的阳光照得她有些微眩,然而大脑却极快地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來。她并未特别妆扮,便搭了苏鄂的手到了前殿。悸贵人与蒲答应正相对无言地品着茶,一见她來忙起身行大礼。

    玉衍面露温和之意,缓缓坐到上手位置:“二位妹妹请起。”

    她二人见玉衍并不拿捏身份,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略有些放下心來。悸贵人瞟了眼身边女子,蒲答应便连忙上前道:“几日前承蒙娘娘相救,嫔妾才能平安无事,嫔妾在此谢过娘娘大恩。”

    “妹妹言重了,”玉衍微垂眼帘,神情却是云淡风轻,“是妹妹贴身侍女机敏,本宫倒未做什么。”

    蒲答应显然是不善辞令,听得玉衍这样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悸贵人替她开口道:“若无娘娘指点,碧珠怎敢惊扰御前。娘娘嘴上虽不说,但嫔妾们知道,娘娘是疼我们的。”

    悸贵人今日着了件桃红的蕊花攒心织双锦的罗裙,以白珠细细勾勒了边际,更显的靓丽异常。她一头美人髻疏得极为整齐,发上横簪一支金镶倒垂五色簪,既不过于艳丽,也不失活泼,看了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玉衍看她一眼,更是展颜笑道:“二位妹妹生得如此可人,本宫怎会不喜爱。只是最重要的还是皇上怜惜,否则也不会当日就放了妹妹。”

    “嫔妾不敢自诩有皇上垂怜,”蒲答应尚在犹豫该说什么,悸贵人已抢先一步叹惋道,“否则也不会同为贵人,嫔妾却处处矮人一头,连宫里人被欺负了也不敢声张。”

    赵贵人事事争强,悸贵人从前既沒少受她的气,如今自会加倍奉还。玉衍拨着袖口一串镶金边的玛瑙石,温然道:“她如今有了公主,皇上不能不宽纵她,妹妹也该忍让些。”

    “娘娘说的可是芙蕖公主,”悸贵人微掩朱唇,笑靥如花,“皇上费尽心思赏了公主宜顺二字,然而赵贵人她倒真是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呢。”

    玉衍听得她话里有话,便抬眼看她道:“怎么,皇上一连冷落赵贵人数日,她竟还不知收敛么。”

    “岂止是不知。”蒲答应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怯生生的“下个月便是公主满月之时,赵贵人她喜芍药,竟叫嫔妾们做了花篮当做贺礼。娘娘知道,这时节多是梅花桃花,叫人去哪里寻这芍药。”

    玉衍眉心微蹙,脸上亦有不快之意。蒲答应这一声叹息,倒似提醒起了苏鄂什么,她躬身对玉衍道:“说起來,赵贵人确是喜爱艳丽之物,只是金梅即谢,倒是咱们宫前白梨花开的时节了。”

    “梨白胜雪,恰如女子至纯心境,本宫倒是喜爱得紧。”玉衍淡淡一笑,颔首道,“若用來装点花篮,想必赵贵人也不会厌恶,你们只管去做吧。”

    蒲答应闻言刚要开口分辨什么,悸贵人却已起身,会意一笑:“娘娘说的是,嫔妾们着手准备就是了。”

    玉衍唇边啜着空如月影的笑意,赞叹似的看她一眼,吩咐苏鄂道:“好生送两位小主出去。”

    待二人走后,玉衍临轩而立,无言浴于光中。窗外一树白梨开得正好,随着春风竟隐隐约约有芳香飘入殿堂之中。景安宫梨花最盛是谁人都知道的事,因着冬日一株栩栩如生的假梨花枝,裕灏特命人中了许多在庭院中。而她记得,丽嫔曾提及,便是从那时起赵贵人就心生嫉妒,道白梨乃不祥之物。

    这些不知何时听來的消息,若加以留意,不定何时就会成了一局定胜负之物。就譬如玉衍曾听菏泽公主无意中提到过的,先帝赠与柔嫔的玉蝶。她叫人搜來了品质最上乘的和田玉,加以打磨,并以此作为试探肖太妃心意的筹码,这才有了那日之举。

    如此想着,倦意再度袭來。玉衍随意端起手边酸梅汁,一口饮下了小半杯,只觉得酸甜之意盈满齿间,可口无比。似乎从什么时起便突然想饮这样的果品,且总也不够似的。她还未细细回想,白羽便领了董毕前來,只道皇上龙体疲倦,想叫她前去作陪解乏。

    于是换过一身琵琶襟绣浅红粉荷花叶的烫金边流苏裙,细描入鬓长眉,眉心嵌以方形宝石,更衬得双目冰冷濯然,耀如星子。如此打扮得体后,才乘坐轿辇赶了过去。

    如此打扮得体后,才乘坐轿辇赶了过去。

    第肆拾章 再起风云 3

    裕灏这几日都埋首御书房,几乎未踏进后宫半步。有几次玉衍路过仪元殿,也见大臣们进进出出,下人慌慌张张。她早就预料到,前朝必定是出了大事。然承影如今调查瑾皇妃一事不在身边,她也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玉衍到时,已是日暮时分。

    裕灏闻声从高耸的奏章中抬起头來,俊朗容颜依稀有了柔和之意。他因连夜召见重臣,眼角尚有浅浅的淤青。然而见到玉衍时,他脸上阴霾竟一扫而空,对着女子轻声唤道:“來朕身边坐。”

    天子身后所悬的绝世名作似是巨大的垂曼,映着男子在光下有些疲倦的身影。天还未完全黑下來,殿内却已燃了数盏宫灯,他一身金色龙袍隐于光火之中,隐约给人一种即要羽化成仙的错觉。

    玉衍上前为他轻揉太阳||||||岤,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御案上的公文,那一封封批了朱砂红的“特急”看得人胆战心惊。偏这时董毕端了晚膳來,见天子只低头审阅着奏折,也不知该不该上前。玉衍招手让他将菜肴放在案前,瓷器相碰发出叮当一声轻响,裕灏抬起头颇有些不快道:“不是说了不要进來了么。”

    “皇上不吃东西怎么成。”玉衍掀开白瓷盖,却见只是一碗清淡的什锦粥,并两叠竹笋,豆腐做的小菜,不禁蹙眉道,“怎么这样清淡。”

    “回娘娘,皇上已近两天不曾进食了,御厨们是怕伤了皇上的胃。”董毕叹一口气,躬身道,“娘娘帮着劝劝吧。”

    他退下后,玉衍才舀了一小碗粥置于裕灏面前,为他细细吹散了热气。然而天子却依旧沒有动筷之意,只是看着面前公文,语气沉重:“不偏不倚的,边境偏偏在这时生事。兵力大多驻在地方,如此一來甚为棘手。”

    玉衍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亦有些苍白:“然而若命庄贤王带兵前去镇压,则无异于放虎归山。”

    “好在菏泽公主还能留在这里,”裕灏向她微微一笑,“这多亏了你的妙计,玉衍。”

    即便他语气中透着安慰之意,然而玉衍知道,事情远沒有这么简单,否则他怎会焦头烂额到两日未出书房的地步。“即便如此,若要让庄贤王率领三十万精兵,后果亦是不堪设想。务必要编入我们的人进去才能确保事态不至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言毕,却见天子只是凝视着自己缄默不语,便知是失言了。玉衍刚要开口请罪,却听裕灏颇有些意外地开口:“朕从前只觉得你有些才能,如今看來竟是军事之上也能和朕谈上一二。”

    玉衍心中一惊,君王枕畔,怎容他人酣睡。自己是一时忘乎所以,竟然不顾妃嫔的身份了。且裕灏,他最该忌讳的便是女子干政吧。

    “皇上谬赞了,臣妾不过是见皇上忧心,斗胆揣测一二,却也不知是否有用,若相反惹得皇上不快了,那便当真是臣妾的罪过了。”

    “你无须自责,朕知道,你勉为其难涉足政事,亦是为朕着想。只是还好,懂朕的是你。”裕灏依旧缀着温和的笑意,眼中是情真意切的欢喜,“只是玉衍,这些话断不要在他人面前提起,若不慎传入那些老顽固耳中,朕恐怕他们会中伤于你。”

    心悸之余,亦是感动的。玉衍轻轻点了点头,将忧郁之色深深覆于眼底。

    “这样重的担子,朕一时却寻不出合适人选。却是前几日,裕臣向朕主动请缨,作为副帅同庄贤王共赴边疆。”

    “裕……王爷他不是即将大婚么。”玉衍心中讶然,疑问脱口而出。

    “朕也不忍如此,不过若实在寻不出合适人选,他的婚期也只得推延。”

    此一战不知要耗时多久,然而玉衍初闻此消息,私心却是盼着他能随去远征的。虽然他与那女子已成定局,但若未正式行礼,她总不能算入了王府的。转念之间,却又为自己觉得好笑,今时今日,竟还存着这等幼稚的想法。然即便如此,玉衍却控制不住内心的跌宕起伏。

    “大丈夫本也该以国事为重,且若是嘉亲王去,皇上也能安心。”不由自主地说出这番话后,玉衍又有些后悔,“只是边境到底偏远苦寒……”

    “既如你所说,裕臣去练练也是好事。至于婚期,若是提前……”

    “不可。”玉衍几乎瞬间站起身來,见裕灏看她,才微微垂眸道,“皇上若是提前,庄贤王必也能揣测一二,这恐对王爷不利。”她手心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遂端起茶盏慢慢饮了两口,“若要补偿,便在这段时间内善待上官姼嬑吧。”

    裕灏亦垂头赞同,遂就着她递來的碗喝了一口粥,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道:“说起來玉衍,这一个多月你的绿头牌似乎一直挂着。”

    玉衍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他所指何意,亦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方太医因前些日子家中有事,臣妾便一直未让他來请脉,也……也不曾留意……”

    是了,这几日格外倦怠,她还以为是春乏,便连突然喜食酸甜的食物都未曾放在心上。如今细细想來,可不是和初次有孕之时是一样的反应么。只是她才诞下永泰不到一年,这样好的运气当真能再次落在自己身上么。

    又惊又疑之间,已听裕灏着人去传了太医方海山來。他倒也快,不出一炷香便赶了过來。动作利索地为玉衍把了脉后,才转向天子郑重磕了两个头道:“是臣倏忽,娘娘已有一月身孕,臣竟不知。”他复又转身向玉衍,深深俯首道:“臣恭喜娘娘了。”

    一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包围,玉衍几乎不能呼吸。她从未想过第二个孩子竟來得这样快,也沒想过这一段时日的忙乱之中她肚子里竟不知不觉地孕育出了小生命。只是再激动不已,她也沒有忽略方海山异常的沉静,因着顾虑,她便不像裕灏那样情不自已。

    第肆拾壹章 再起风云 4

    “玉衍,你又有孩子了!”裕灏一把抱起女子,大力旋转了两圈,“这一定是上天赏赐给朕的,朕又要做父亲了!”

    玉衍颇有些窘迫,直捶着他肩道:“皇上,太医还在呢。”

    “朕要封你为妃,若非如此不能昭示朕心中的欣喜!”裕灏闻言,轻手轻脚地放下女子,刚要传唤董毕,却被女子急急拦住。玉衍同时使了眼色命方海山先下去,这才道“皇上,臣妾无功,实在受不得此大封。且树大招风,臣妾不愿过于引人耳目。”

    裕灏亦似有所顾虑:“你说的并不无道理,但玉衍,你为朕做的朕无以为报。”

    倏然莞尔,宫灯橙色的光映在女子脸上,仿佛连她的笑也便的更为柔和起來。玉衍抬手轻轻放在男子胸前,依依靠上了他刚硬的肩膀:“玉衍只要夫君一颗真心,位分荣华又有什么重要。”

    裕灏低头看她,嘴角不觉勾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今晚朕去陪你。”

    玉衍虽急着见方海山,却不愿让皇帝看出一点端倪,便欣然应下了。与此同时,消息更是通过董毕之口传遍六宫。玉衍再次有孕,于她人來说,莫不如晴天霹雳。她的荣华本已一度达到顶峰,若再诞下皇子,便是当之无疑的湘妃,她的子嗣更有可能继承这大统基业。

    其中最为震惊的,怕就是朝凤宫那一位了。她自知天子于她的情谊不过只余下最后的怜悯,而自己久无身孕,中宫之位难免动摇。这样想來,几乎是不得安宁了。秦素月第一次察觉到,也许她不该为了一时笼络天子之心而断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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