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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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传说-第6部分
    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此时只想躲开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恶毒的话语,于是三步两步先走出了政府院门。

    出来后更不知道该去哪里,顺步而行,便到了爱琴海边上。秋天的爱琴海,似乎加倍的凄凉,湖面虽然仍是宽广,但跟春夏时节的浩浩荡荡毕竟已经不能相比,水位落下去数丈,露出灰白的沙石岸,许多曾经浸在水中的圆石,被长年的水流冲洗得奇形怪状,但都已经没了棱角,沙滩上的鹅卵石更是变得温润,圆滑。

    我想,人就像这些石头,本来充满个性,充满棱角,可是被现实生活的河流冲刷,年深月久,自然也就磨平了棱角,温润了个性,变得再没了朝气,再没了傲气的了。是呀,谁又能和生活抗衡呢?

    谁又禁得起现实的冲刷呢?

    被磨平棱角,被消弥了傲气,不正是我们大多数人所选择的路吗?

    我似乎正看到自己变成一块块鹅卵石,躺在生活的河流中,慢慢的,变得温润而圆滑。

    岸边的枯草正长,随风起伏,沙沙而响,这里没有一个人,我沿着湖岸漫步,风吹来,有些长的头发像那些凌乱的枯草般摇摆,我的心忽然有些萧索。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那倩,我忽然好想好想给她打一个电话,向她诉说诉说心头的苦闷,但我有什么资格向她诉说?我甚至都没脸见她。

    自从那天之后,我进县城也再没跟那些旧日的朋友接触,只有宁欣会常常给我电话,并告诉我朋友们的消息,她告诉我,那倩已经接受了向彬的追求,两人开始拍脱,她还告诉我,向彬已经入党,而且当了收容遣送站的站长,那虽然只是一个股级干部,但在当时,也是一个极有实权的肥缺,俗话: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的级别虽然没有我的大,但却自有一种感觉在。

    那时,我正意气风发,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并没能让我有太多的感想,但现在,面对萧瑟秋风,荒凉野草,我忽然有些嫉妒向彬的幸福,为什么,他就不但能得到官职,还能得到爱情呢?

    为什么我就必须做这种痛苦的选择?

    如果我什么都有了,我还会离那倩而去吗?我不是不爱她,而是我必须为前途负责,否则,穷困潦倒的我,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爱她?又怎么能让她幸福?

    如果我有个当官的爸爸,或者有一个当领导的亲戚,我用得着去拍谁的马屁吗?

    难道我愿意做这种痛苦的选择?

    到头来,也许我将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吧?

    直到天黑,我才回到政府,我看了一下江书记和戴镇长的房间窗口,都没有亮灯,一片漆黑。我像一个小偷般的进了自己房间,也没有开灯,仿佛心怕别人知道我在家似的。这一夜,是一个漫长的不眠夜。

    第六章 我们安排了命运?(五)

    直到明天,我才碰到江琳琳,她憔悴了许多,本以为她会关心的问我,在里面的情况,但她只看了我一眼,便擦肩而过了,那一眼的眼神也怪怪的,似乎有不屑,似乎有厌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眼神,我张开的口又不禁闭上,到嘴边的话语全部咽进了肚中。

    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想追过去问她,但忽然之间,我失去了追问的心情。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俗话说得好,人倒运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的,我现在也许就到了这种时候吧。

    然而左思右想,所有的迷惑弄得我坐立难安,不,我得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得解释清楚,不能让所有的付出都化为乌有。

    我转身去追江琳琳,发现她已经走出了大门,她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宽大如一条裙子般直包裹住她的臀部,脚下踏着一双白色的波鞋,头发向后飘着,是黑色的,墨一般,她没有染头发。

    我感觉到阳光包裹了她的身体,恰如红色毛衣包裹着她的曲线,我在后面叫她:“琳琳,琳琳。”她充耳不闻,我只得加快脚步,终于追上了她,拦在她面前。

    “为什么不理我?”问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又伤心又委屈。

    “别拦着我。”她冷冷的说。

    我不让开,她冰若冰霜的绕过我,但我快速移动身体,又挡在她面前,还伸出手去拦她,“为什么不理我?”我加重了语气。

    “别拦着我!”她忽然大喊,尖声的喊,声音尖锐得像一根针,直要刺破我的耳膜。我吓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她双手捂住了耳朵,似乎尖叫声刺激的不是我的耳朵,而是她自己的耳朵。

    “你怎么了,琳琳?”

    我看到她哭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她有些歇斯底里,路上本来没有看见多少人,但这时却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许多,都远远近近的围着我们,眼神奇怪,指指点点。

    “有什么事回家去再说好吗?”感受着那么多目光,我感觉就像有洪水来临要把我淹死,我头皮发麻,拉着江琳琳的手,想把她拉到政府大院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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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用力的甩开了我的手,并大声喊:“别碰我!你这个叛徒!”

    我头脑里晕的一声响,我不明白,为什么叫我叛徒?我是谁的叛徒?我叛变了谁?我感觉到周围目光更其焦灼,火辣辣的直要烫伤我的灵魂。

    我不顾一切的走过去,横抱了江琳琳,把她扛在我的肩头,就往政府大院里走去。江琳琳依然大喊大叫,像疯了一般,双手乱舞乱抓,撕扯着我的头发和衣服,我虽然狼狈不堪,但以我高大强壮的身体力量,她就像爬在我肩头扑腾的小鸡,终究无法抗衡,我大踏步的走进政府,上到三楼,来到我的房间。

    没有人敢拦我。没有人会拦我。

    所有的人,无论是外面的群众,还是政府的干部职工,他们全像看一出闹剧般的看着我们俩,有些笑,有些指点,有些叹息。

    我也无视那些奇特的眼神。

    我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把所有的嘲弄,所有的笑话都关在门外。我把她重重的摔在床上,我的心忽然愤恨起来,怎么突然之间,一切全变了?天难道不再是原来的天空?地难道也不再是原来的大地?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似乎连太阳也不再有光彩?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只因为我进了一次检察院?而事实证明,我进得确实是无辜的,因为我确实经得起考验,我没有贪赃枉法,我没有违法乱纪!可是出来之后,怎么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这世界变得陌生,这身边的人也变得陌生。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忽然对着她大声的吼,心头的委屈再也无法抑制,我大声的喊叫,比她的声音更大,比她的怒气更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头的愤慨消泄。才能让胸口的郁闷消除。

    真是恨透了一切,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江琳琳似乎被我震住了,她从来没看我发过这样大的火,我的眼睛赤红,头发被自己抓得凌乱,就好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她怔怔的望着我,冷静下来,直到我停止吼叫,才冷笑道:“林云,你真会装,难道你真的不明白?”

    我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大口的喝干了杯中的水――那已经是好几天前的水了,我也感觉不到脏――“我真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你能够明白告诉我吗?琳琳!就算法院要判刑,也总得告诉我,我是犯了什么法吧?”

    “哼,你自己在检察院里说了些什么,你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明白她竟误会我在检察院里出卖了她父亲,这一明白,令我又伤心又愤怒,我大声吼:“我不明白!我在检察院里能够说什么?我又有什么可说的?我就算想说,又说得出什么来吗?”

    是的,我虽然被别人看做江重飞的谪系以及未来女婿,其实我进入官场毕竟才一年时间不到而已,我一不掌握机要,二不常伴左右,我能了解什么?我纵然有心倒他,又拿得出什么有力的东西来呢?经过我的申诉,江琳琳终于明白过来,她终于不再歇斯底里,变得理智了。但父亲的出事,显然让她倍受打击,一夜之间,好像就已经变化了许多。

    她终究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阳光少女了,圆圆的向日葵似的脸庞常怀忧郁,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朝气,活泼,笑容也似乎离她而去,她并没有显得成熟,却常常变得有些神经质,变得憔悴了许多,曾经,我只看见她大笑大哭,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似乎就不懂得忧伤,而现在,忧伤却成了她脸上的装饰。

    确实够她悲伤的,这些日子,我突然被检察院带走,然后几乎同时,她爸爸也被纪委双规,她曾经认识雷县长,于是去找雷伯伯,才发现雷伯伯也早已经被双规了,她变得六神无主,毕竟刚从学校里出来,就像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没经过霜雪,哪懂得世间的残酷?她甚至不知该去求谁,到处奔波,却连父亲的面也没见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似的人物,哪经受得了这种打击?除了哭泣还是只有哭泣而已。

    而这时候,她更听说了我在检察院里供出她爸爸,落井下石的传闻,更是悲痛愤恨欲绝。现在,解释了误会,她便抱着我痛哭不已,以为得到了依靠。

    其实我又懂得什么呢?

    我虽然已经是副镇长了,其实也还似一个孩子般,生活的阅历太少了,更不懂得残酷的政治斗争,我只知道迷惘,彷徨,担心,我跟琳琳一样,其实都是跟着江重飞生活,就像躲在他这只母鸡翅膀下的小鸡儿,当初我们风光,人人见了我们都笑逐颜开,拿我们当一个人物供着,都只是因为他的关系,现在他落难了,人人避之惟恐不及,谁还会认识我们?

    我不知该找谁想办法,更不知道能想什么办法把他救出来,其实这怎么可能呢?甚至想去见他一面,也不可能。

    在这个时候,江琳琳除了哭,有时就又会变得歇斯底里的发脾气,骂我是没用的东西,伤得我的心更是像被揉搓不堪后又复浸了水的纸团,这时候我便想起那倩的好,想起她的阳光笑脸,想起她的善解人意,后悔不该离开她,江琳琳,有什么好呢?唯一好的身世现在也反而落得如此境地,我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其实何止一场空呢?我简直是搬起石头又砸在自己的脚上了。

    其实我也已经渐渐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中国官员会因为贪污**而败落倒台,有几种可能,一是太贪得无厌过了份,引得天怒人怨了;一是政治斗争失败的牺牲品,不过以贪污**为由;一是不知为人为官,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

    而江重飞,就是属于第二种,他不过是政治斗争失败的一方而已,阳县的这一届领导班子,一直分为两派,就是以县委书记魏春明为首的魏派,和以县长雷人众为首的雷派,表面两人合作无间,其实暗地里斗争激烈,而他们下面各有一派跟随者,而上面,他们也各有依附,他们也不过是别人的喽啰而已。

    所谓树倒猢狲散,雷派上面的领导已经失败,被调离他省,雷人众以县长而抗衡县委书记,本就力弱,现在靠山一走,他自然难逃败亡,而只要没了保护伞,又有几个当官者屁股是干净的?所以只要一查一个准,雷人众被双规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做为雷人众的心腹,本以为胜利在望,高升在即的江重飞,就也跟着倒台了。

    难怪检察院查我,看来他们是想双管齐下的,可惜在我口中,确实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此把我放了。

    雷人众和江重飞依然在纪委里反思自己的问题,尚未交由司法机关调查,结局如何,一时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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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琳琳有时急得六神无主,恰如一只没头的苍蝇,我问起她的母亲,她急吗?在想办法吗?但她都不回答,渐渐的,我便听到一种传言,说她母亲是个疯子。一个镇委书记的老婆怎么会是疯婆子呢?

    我不相信,却又不禁半信半疑,我也不敢问江琳琳,怕刺激得她发狂。也不想惹她伤心。

    第六章 我们安排了命运(六)

    戴爱民已经回到镇里,暂时由他主持镇党委和镇政府的全面工作,看不出他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依然那么春风满面,依然那么随和,爱说话爱开玩笑,甚至碰到我,碰到江琳琳,也完全看不出这段时间有什么特殊,似乎我从没有进过检察院,似乎江重飞并没有被双规,依然在当着党委书记,似乎江琳琳的笑脸依然灿烂,并没有因为她父亲的倒台而悲伤。

    一天早晨我在厕所里碰到了戴爱民,我叫了声“戴镇长。”

    “吃了吗?”我问。话一出口,却不禁后悔自己这话问得愚蠢。

    中国人见面总喜欢问吃了吗以打招呼,因为有时候不问这句话,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而碰到领导,你总得打声招呼,否则就是不礼貌的,也是不正常的,甚至会因此被领导戴上有色眼镜看待,有了看法。

    作家王跃文说过,在中国,最大的法不是宪法,而是看法,如果一个官场的人被领导有了看法,那无疑等于宣布了他在仕途上的死刑。所以见到领导,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对于有些人来说,见面打招呼再简单容易不过,但我却常常为一句招呼的话语而感觉艰难,尤其是跟领导,尤其是在厕所里碰到领导。

    在别的地方碰到领导,你可以问“吃了吗?”也可以问:“去哪里吗?”但在厕所里却不行,因为明显是在上厕所,你却问什么去哪里?那不是很傻气吗?有些人甚至说出“领导,你还亲自上厕所呀”这样的笑话。

    我问出一句“吃了吗?”完全是平时问习惯了,一时习惯成自然而忘记了这个特殊的环境,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我已经收不回,虽然暗自缩脖咋嘴,却有何用?心头正虚呢,抬头看戴爱民,他也不像往常那般笑容满面,而是板着脸,也不回答我的话。

    怎么回答呢?吃了?没吃?马上吃?确实不好回答。

    我问出这么傻气的话,后悔着想要说几句什么挽回,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他已经开口说话了:“等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忙点点头,没话找话的问:“戴镇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戴爱民不答。

    我再次后悔问得无礼了,领导找你当然是有事,叫你去就去,哪有什么好问的?我发现自己真的是愚蠢,亏得原来还自以为聪明,其实一句招呼都打不好的。原来怎么就没发现呢?一时尴尬,无法开解,忙穿好裤子,走出厕所来,心中想,怎么就不在领导房中安一个卫生间呢?

    领导房中安卫生间,这不仅是领导应得的待遇,也是为我们老百姓解脱啊。这简直就是人性化的设施,亏得有些人还因此骂领导特殊化,这种特殊,不是极应该的吗?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猪脑子。

    我坐在院子里的圆形花坛边,隔着花树,看见戴爱民从厕所出来,然后他碰到了小荷,两人谈笑了良久,好不容易分开了,我以为戴爱民会去办公室了,但他却出了院门。我等了很久,不见他回转来,只得回到自己办公室,一面听动静,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坐了良久,始终不见他回来,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我才想起我还没有吃早餐,竟然都忘记饿了,但肚子却已经开始抗议。我也没心情去吃早餐,何况怕戴镇长找我不见,也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情,急不急。

    好不容易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出门一看,他已经回来,但并没有去办公室,还在下面院子里站着和人聊天,我只得回到办公室中,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一时也无心干活,百无聊赖的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临到我的头上呢?还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江重飞还在双规中,连人都看不到,我做为打上他印记的人,出现什么不好的消息我都能够想像,已经进过一次检察院,还有什么不可能?就算说我的副镇长来得不正,免去我的职务又如何?

    那应该是最坏的可能,总不可能开除我公务员的身份吧?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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