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的乡村

首页
字体:
上 章 目 录 下 页
骚动的乡村-第22部分
    好!好!我问过给你回话。”

    胡进明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叫道:“让乡里还钱,不要他们命吗?”

    “领导说了,我不去讲,胡也胡不掉。”

    袁野开过财政据,盖上章,赶到乡政府,刘晓强在他乡长办公室里,袁野将财政据递给他,他龙飞凤舞签上字:同意支付,刘晓强。

    他撂下笔抬头问:“所里可划转?”

    “怕我划不转,你多给点。”袁野半真半假地说。

    “乡里虽然穷,多给你们点,倒不是大事,关键是摆不平,乡里欠这些账都没钱还,包括乡里干部私人经手的钱都没还,拨多了,摆不上桌面,也说不过去。”

    “欠的钱不准备还,你们耳根能清静?”袁野看他主动提到还钱的话题,便探探口气和行情。

    “不还,能交代掉吗?谁没有三朋四友、七大姨、八大叔,我们敢说不还吗?还,行!借鸡生蛋,啥叫借鸡生蛋,现在国、地税分家,各乡镇地税归乡镇使用,不是欠你钱吗?你拉地税交到我们乡来,实额开票,扣除返还地税局那一小部分,我们乡里一文不取,全用于还你的帐,反正税票全国通用,上面不允许拉税,我们不拉,都是自己送上门的,县里要是知道了,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我们也是为了稳定大局,山花乡农业乡,一千万的债务,在县里也不是小数字,单靠我们几个,我们拿什么还。”刘晓强说得理直气壮,杨白劳变成黄世仁。

    “高,高家庄的高。”袁野顿开茅塞,不由得不赞叹,“反客为主,举债主之力,托亲拜友帮你们拉税,拿自己钱还自己帐,还要感谢你,真是高人!也只有你这样的高人,才能打出这样的鬼主意。”

    刘晓强眼瞪得溜圆,急赤白脸说:“啥叫鬼主意,这叫急中生智,小平同志不是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到我这里,能拉到税的就是好猫,你认为我这个代乡长好当,要债的谁不急眼,这些人合起心对付我,我有十个脑袋也架不住他们揉,你要让他们从黑暗中看到光明,从逆境中看到希望,我一碗水端平,你拉来多少,我还多少;再说了,能借钱给政府,谁没有几把刷子,光蛋只有欠政府的,不是先把他们套进来,你让他们义务拉税,门也没有。”

    “难怪年关你们这么安稳,债主们自己想点子去了。”袁野恍然大悟,“本来一件事我还犯踌躇,不好说,现在看样子,也要走这途径解决,我们姜局长一个亲戚有五万块钱在乡里,他打电话让我帮忙。”

    “你家局长还能找不到税源吗?”刘晓强说,“拉六万块税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你们公安局不在盖大楼吗?”

    “我就这样和他回话。”袁野拿过据,急匆匆赶到财政所,从汪所长拿了现金,返回派出所,便给姜副局长回了电话,他先是说了一大堆苦难,说得姜副局长信心全无,他调转话头,吞吞吐吐地说:“姜局长,乡里真没有来源,考虑到和公安局的关系,他们提出一个办法,别可行得通?”

    “什么办法,你说说看。”姜副局长在那头似乎有了盼头。

    “拉一笔地税到乡里,由乡地税所开票,扣除地税局收的一部分,返还乡里的那部分用于还款。”袁野又卖着人情说,“你要看不行,年过后,我再跟他们沟通。”

    “只要乡里能这么操作,我看行,我侄子也是做生意的,一年几万块钱税是要交的,让他到乡里开票,帐就还了,他来时我让他找你。”姜副局长爽快地答应了。

    袁野立马表态:“你放心,这事我肯定办好。”

    姜副局长没有挂电话,关切地问:“乡里这么困难,你们日子也难过吧?”

    袁野不敢说乡里拨钱的事,支吾道:“我们想办法对付,感谢领导关心。”

    “我分管的这片,就你们最困难,我给方局长汇报过,局里年底给你们所五千块钱,你们到后勤科把钱领去。”姜副局长体贴地说。

    袁野大喜过望,连声说:“感谢局长关心。”

    那头电话挂了,袁野放下电话,一时觉得脑筋不够用,愣了一会神,何谓公?何谓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九十三章 结婚

    袁野向县局政工科告了婚假,腊月二十九回到家里,平淡地过了三天年。{shoud8.com 首发 手.打/吧}初四一早,袁野装扮一新,灰色西服笔挺得近乎不穿,放在地上都能自个站住,内里的白衬衣勒着红领带,刚入少先队似得,透着一股喜气。

    马小二和他的驾驶员如约而至,带来两张标致,袁野刚想打电话催街上定好的车辆,门口车喇叭长声短笛地响,两张普桑和两张大细亚也入院等候,堂弟柱子将红双喜贴在车前挡风玻璃上,迎亲的车队便像模像样的成立,马小二和赶早来的刘建德眼疾手快,将猪屁股、香烟、酒、糖果、鞭炮搬上车,一切准备停当,经过袁家富、黄厚珍老夫妇的审视,他们一行上了路。

    头车是马小二开的标致,袁野坐在里面;第二张车呆着摄像师傅,他端着长炮,指挥着驾驶员忽前忽后,摄下一路风景和人物。

    车子上了山花路,马小二眄视袁野,嘴里含不住乐地说:“老哥一拾掇,还真像个新郎官。”

    “什么叫像?二十四k的,真的再不能真了。”袁野向他翻着眼叫。

    “说话客气点,别说我有言在先,我车子没检测,一不留神就抛锚,到时候甭怨我,让你背着嫂子回来。”马小二撅着嘴威胁。

    “嗬,想拿门啊?”袁野撕开香烟,不大情愿地给他递上一根。

    yuedu_text_c();

    他将烟叼在嘴上,用命令的口吻说:“没看我开车啊,给我火点上。”

    “还蹬鼻子上脸啦!”袁野一边抱怨,一边将打火机凑到他脸前,给他点着烟。

    他猛吸一口,将烟夹在手指间,得意地吐着烟圈,等烟雾散尽,他说:“新婚三日无老少,你所长抖不掉威风。”

    “你甭和我装神弄鬼,到你嫂子家门口,我向你瞄瞄,锅圈就套在你头上。”袁野恐吓道。

    “你吓不倒我,在其他地方我不敢夸海口,在山花乡谁不认识我马小二,还不晓得谁套谁呢?”他有恃无恐地说。

    “看这形势,今儿给你讹住了。”袁野软了口气。

    “你说呢?”他反问。

    车上耍嘴,袁野占了下风,车队到山花乡政府大门口停下,马小二按下玻璃窗,持续地捺着喇叭,马梅风风火火地出来,见马小二抻着头,嚷:“别按了,我耳朵不聋。”

    她上车便向副驾驶室的袁野问:“媒人喜钱啦?”

    袁野掏出红包往她手上塞,她一打他手说:“还当真啊!钱我不要,拿两包喜烟。”

    袁野从兜里掏出两包烟递过去,马小二腆着脸说:“姑姑不抽烟,还是装红包吧,烟我帮你装着。”

    “姑姑不抽烟,你姑爷不抽烟啊?”马梅接过烟,向他凶道。

    “辈分小是伤心,给人凶着不敢做声。”马小二挂档开车,乜着眼说,“老哥不对,就散我一根烟,见到大媒,又是红包又是烟,按说我再开车,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别老哥,老哥的,今儿要改口,从现在做起,我家属和你姑姑表姐妹,你喊姑爷才对,大小也是个省会经理,人情世故还是要提倡的。”袁野一板一眼地训斥。

    “去时拉个老哥,回来变成姑爷,我惨透了,还有个出头之日吗?”马小二扁着嘴挂着苦相。

    “命中注定,你在我们跟是没机会了。”袁野一锤定音地说。

    “小二子,你有啥委屈的,我向所长要两包烟,天经地义,俗话说得好,新媳妇进门,媒人靠墙,不拿白不拿。”

    “哪能呢,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我夫妻在幸福时刻,忆甜思苦,当思来之不易,会念叨马主任的。”

    马梅被逗得咯吱吱笑,说:“大所长也讲漂亮话喽!”

    “人在求人时,啥话不能说,他顶个官帽,也是见风使舵人。”马小二趁机贬低他。

    车队进吴小郢,没有现成的路,绕着山墙转悠,在九十年代偏僻的农村,舞龙般地一溜六张小车相当的起眼,春节农村人闲且多,郢子里人纷纷走出家门围观,一时人头攒动。

    吴凌云家门口有一块场地,车子挨挨挤挤地停下,她家年轻好事的亲戚先看到这阵势有点胆怯,等刘建德点燃长鞭,红红的纸屑飞了一地,他们被震醒,势子再正,也是迎亲的,他们得接受摆布,而且不允许翻脸,他们看车上人下来,手持草锅圈迎上去,像两军交战,开心地戏弄放鞭炮的和车夫一番,熟悉乡风的驾驶员不敢应战,溜回车上钻进堡垒,马小二大咧咧地叉着腰,先礼后兵地喊:“老表啊!怎搞得?都不认识我啊!”

    刘建德也狐假虎威地叫:“我小德子放炮着,你们还操,来,来,来,抽根喜烟。”

    他拆开袁野给他预备的喜烟,笑眯眯地逢人就散,这两位本来就是名人,又给人脸面,眼珠滑的人便见好就收,扔下黑黝黝的锅圈,拢上来絮叨家常,剩下一、两位见大势已去,也乐得抽根好烟,做好好先生。

    袁野见风平浪静,向大门走去,吴凌云家屋里人乱哄哄地喊:“人来了,人来了。”

    大门砰地关上,袁野吃个闭门羹,跟在他后面的马梅笑着摇头,说:“还来这套。”

    袁野从门缝塞过小红包,门仍没开,马梅拍打着门,叫:“还不开门啊?”

    屋里人听到话音,没再闹,开了门,吴凌云母亲边责怪几位栓门的小媳妇,边安排袁野一行人坐席,马梅到房里催妆,喝酒碟、点心、茶叶蛋端上桌,刘建德拧开酒瓶,给每人斟了一杯门面酒,和陪酒的李表叔你来我往地喝了几盅,马小二等众师傅因马上赶路,端着酒杯意思一下,就着大碗茶,剥鸡蛋,拿点心,混个肚子溜圆。

    马梅从房里出来,对着刘建德说:“少喝两杯,还不放鞭炮催妆。”

    刘建德撂下筷子和酒杯,跑出门,外面又是一阵清脆的鞭炮声,师傅们在马小二带领下上了车,吴凌云娘家人将嫁妆被子、洗衣机、冰箱抬上车。

    yuedu_text_c();

    新娘子出来喽!看热闹的娃娃们兴奋地叫着。吴凌云被四、五个姑娘簇拥下从房里出来,她一身浅蓝色套装,外罩着一红灯绒大氅,她羞赧地看了袁野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

    “大表婶真是的,哭什么?这么近,想她就让她回来看你。”马梅瞥见吴凌云母亲悄悄地抹着眼泪,数叨道。

    “我家嫂子是高兴,有啥舍不得的。”旁边一个妇女插话。

    “凌云要背出门,不能让她把家里财气带走。”刚才陪酒的表叔吩咐道。

    吴凌云就一个妹妹,没有亲哥亲弟,她不愿别人背,她目光灼灼地瞅着袁野,袁野明白她的意思,向表叔问:“我背行吗?”

    “脚不能搭地啊!”表叔点着头说。

    袁野弯下腰,吴凌云伏在他身上,后面一个堂嫂把一个红盖头卡在她头上,袁野一口气将她背到车边,那边马小二已打开车门,她蹬上车,拽下盖头。送亲的都上了车,鞭炮声再起响起,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到了南岗镇政府大院,鞭炮声再次响起,在欢快的起哄声中,袁野和吴凌云在客厅拜了堂,袁野脑里一片空白,机械地笑,机械地受人摆布,流水席开到天黑透,袁野打发走那些想闹洞房的亲戚朋友,家里只剩下帮忙的堂姐在院子洗刷,他轻松下来,回到新房,和同样疲乏的吴凌云相视一笑,靠在沙发上软软的,像是从工地上劳累一天。

    吴凌云脱掉红大氅,到院子里凑忙,被堂姐们劝回来,她坐在床边看着电视,期待中掩不住有些慌乱,一想起她从今晚起将告别她少女的时代,瓷般靓丽的瓜子脸上闪烁着桃红。

    她吃过母亲送来的莲子羹,和袁野洗漱一番,躺在暖洋洋的被褥里,相偎相依,热血流淌着原始的**,衣带散落,滚烫的躯体覆盖在一起,花儿偷偷地绽放……

    第九十四章 回门

    三天后袁野和他的爱人回门,尽管提溜着大包小包,袁野很乐意坐班车,可到三岔口,看着一窝一窝的人,认识到形势严峻,正月走亲访友的像是赶庙会,每张班车都是攒动、兴奋的人,他们像一群迷恋山林的鸟儿,呆在车里,站着、坐着、猫着,只要有一席之地,都叽叽喳喳地叫着。

    他们本来是挤不上那趟班车,袁野也不愿意挤,他站在马路边翘首以待,期待着见缝插针,车门关了几次,才勉强关上,门缝里探出西服的衣角,像是被夹住的尾巴。

    班车驾驶员张革是山花街上人,他回顾着人群,油然而生出丰收的喜悦和职业的自豪,准备发动时,从倒车镜瞥见袁野和一个年青、高挑的女人没上车,他打开驾驶室跳下车,绕到车头另侧,亲热地喊:“袁所可是到乡里去?”

    袁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车子,无奈地说:“人多挤不上。”

    “从驾驶室进!”他殷情地返回驾驶室,将大盖上堆放满满的包儿、箱儿码了码,腾出窄窄的一条边,他跳下车接过袁野的包说,“你们先上去,我把包递给你们。”

    袁野把吴凌云凑上车,跟后弯腰低头地进去,手伸得老长接过包,将两个大包、一个小包码在身上。

    “挤死了,还不走啊?”车里人催促道。

    “互相迁就点,前面就有下。”女售票员安慰着。

    车一动,人像一堆凌乱的石头,摇晃摆动放匀了,反而没那么拥挤。

    “所长在山花乡一晃几年了吧?”张革拉呱道。

    “对,乡书记都换四个了。”袁野下巴颏搭在包上说。

    “你第一次来,还是我送你的,马小二那晚酒喝多喊我送。”

    袁野想起第一次上任,马小二给他接风的情景,感叹:“一晃好几年,那晚辛苦你了。”

    “我和小二是老表。”他介绍了身份,又奇怪地问,“你们所里有车子,怎不让他们接一趟?”

    “所里事情忙,我这段时间请假在家。”能心安理得在家蹲几天,对于袁野来说是莫大的幸福,所里不打扰他,已谢天谢地,他压根不想惊动他们;挤个车不算什么,只要落个心里轻松,这些年公安干下来,他最怕的就是听到电话铃声,尤其是在家里、在半夜。

    “所长,你干事稳不讲空话,我们车队人都念叨你,自从你们中秋把那帮送月饼的关起来,逢年过节我们安稳多了,不然一到过年,送茶叶的、送爆竹的一个接一个,我们哪受得了,在路上跑,又不敢得罪他们,钱给他们敲去,连个人情话都没有,该该的,我们肚皮气涨破的。”张革说得兴起,一发不可收。

    袁野不敢接茬,怕引他说下去,分了他的神,一车人性命攸关,可全交在他手上。

    停停走走,上上下下,到了车站,一车人下个精光,只剩下袁野夫妇,他俩要下,被张革硬拉住,多跑了一段路,在山花街尽头,袁野执拗下了车。

    一路上,袁野不时地和迎面而来的人恭贺着新年好,吴凌云奇怪地问:“你咋认得这些人?”

    yuedu_text_c();

    “山花乡哪个村我没跑过,街上两条狼狗见到我都摇头摆尾,什么没落,就落个脸儿熟。”袁野长舒一口气,将手里的包抖了抖。

    “你好像不满足。”她撇着脸说。

    “乡下人娶到城里媳妇,而且是漂亮的媳妇,我睡觉都笑醒了,还不满足?”袁野嬉皮笑脸道。

    “得来这么容易,我怕你不知珍惜。”她剜了他一眼。

    “这不怨我,只怪你看人看走了眼,我坏着呢,谁让你充当天使,将我从光棍的深渊里拯救出来。”袁野全无心肝地说。

    “我们同事都奇怪,问我干嘛从农村出来,又回到农村找一个,还急不可待嫁给他。”

    “这很好解释,鲜花插在牛粪上,它为啥插在牛粪上,因为它在牛粪中长大的,即使放在花瓶上,一闻到牛粪,它就产生亲切感、依附感,看到牛粪就像看到亲人似的。”

    “你看到牛粪就像看到亲人。”她发着很,扬起巴掌上来要敲打他。

    他拎着包快速地跑开,直到看见前方来人才停下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 章 目 录 下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