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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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清梦-第26部分
    ”    “小阿哥说是要摘点柳枝编玩意儿。”

    “怎么不跟着?”

    “小阿哥不让奴婢跟去,说要给主子一个惊喜。奴婢这就去找。”玉致大概听说我语气不佳,急忙往海子边寻去。

    我跟在后面来到海子边,远远看见一抹青色的影子在林中一闪而过。海子边传来福惠的呼叫声,心里没来由得一悸,急忙抬脚跑过去。

    等走进发现福惠正在水面上扑腾。

    “小阿哥!”

    “福惠!”

    我大惊失色,和玉致不约而同尖叫出声,来不及的细想,一个猛子跳进水中拼命往福惠身边游去。

    虽然已经入春很久,但身上依旧穿了夹衣,湿了水格外的沉重吃力,可福惠不会游泳,瘦小的他早已没了体力,渐渐沉了下去。身体里猛地升起一股力量,向前猛划几下抓住了已经溺水昏迷的福惠。

    随着岸上旱鸭子玉致的呼救声,已经有几个侍卫跳下水向我们迎来。大概人老了,身体也不行了,经过这几下折腾,体力严重透支,两眼有些发晕。双手依旧死死的抱住福惠,可再没有一点力气游动,眼看吃不消,营救我们的侍卫一把抓住我们。

    昏昏沉沉的被侍卫们七手八脚拽上岸,此时岸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传太医、呼叫声乱成一团。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挣扎着起身把福惠放在自己腿上。福惠眼睛紧闭,脸色苍白,牙关死死咬住。我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压胸,人工呼吸,空白的脑海只有一个声音,“不可以死!”

    在连续几次急救后,福惠猛地咳出水,虽然没有醒过来,但是已经恢复了呼吸,我一直紧紧揪着的心里这才一松,跌坐在地上。

    “皇上!”

    正在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唰唰跪下。

    “怎么回事?!”听到胤禛的声音,我抬起头,迎面看见他焦急的脸,“福……惠……”刚软趴趴地吐出两个字,眼前一花,向后倒下。

    迷迷糊糊中,好像和福惠去某个地方玩,他跳啊唱啊很开心,漫天的花瓣飞来飞去,突然福惠脚下一滑,掉下一旁的悬崖。

    “福惠——!”看着下坠得福惠,我尖叫起来,所有的画面顿时褪去,睁开眼,原来只是一个梦。

    “没事了,没事了。”眼前是一叠声宽慰着我的胤禛。没有在山顶,在自己的小屋中。

    “福惠呢?”我急忙抓住胤禛的手。

    “他受了些风寒,太医已经诊治过,没事了。”

    “对不起……胤禛……我……”看着面前的胤禛,心里突然有些内疚,孩子交托给我,我却一时疏忽让他发生这样的意外,如果今天……今天救不了……,想到这里我都不敢再往下想那个可怕的结果。

    胤禛大大的手掌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道:“不关你的事,你不必想太多。”

    “我去看看福惠。”说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胤禛一把按住我的手,“迟一点再去吧,你也才刚醒过来。”

    “我没什么,不看一眼放不下心。”

    “听话,你好好歇息,晚点再去也不迟。”不等我再坚持,他一把把我按回躺下,拉过被子把我捂起来。

    记忆中上次下水还是为了救允禵,一个人一生未必都能有一次机会下水救人,我却连续两次。可相比那个时候现在不年轻了,再加上当时心里很紧张,身子确实有些乏力。既然胤禛说了没事,我也不再坚持,乖乖躺好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我内心总隐隐觉得这次福惠落水不是一个意外,虽然事后问起福惠,他说自己只是在摘柳枝,因为受了惊吓,怎么掉下水的完全不记得,但我总是想起在福惠落水不远处的树林中看见那道穿青色长袍的男子背影。不管他是谁,能进圆明园的人,不会是普通人,他的距离不可能听不到福惠的呼救声,可却完全不理会快速离开,一定不正常。可惜当时离得太远,看不清对方是谁。

    福惠只是一个孩子,不该有机会与人结怨,若说是父母缘故,佩瑶已经过世,就算她曾经得罪过人也应该过去了,要说冲胤禛来,那就更扯了。可是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不会……是因为我吧?

    不管怎样,我很不安,因为如果这次的事情不是偶然,那就一定有一个自己看不见的故事在后面,这故事中还有一个人或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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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平静的日子,似乎暗里流淌着蓄势待发的涌流。

    按照皇家规矩,这次跟在我和福惠身边的人都没能逃脱惩罚,我没有说情,我曾想过可能是因为平时对大家太和气,于是身边的人都很放松。如果福惠身边真的有安全隐患,也许真的需要多加小心才可以,能够时时刻刻看着福惠的也就是他们了。而我也要在今后的日子更加得小心才行。

    自从上次胤禛、允祥、允禵和我一次热火朝天的火锅宴后,之后碰上胤禛偶尔空闲下来时,总会拉着他们坐在一起吃吃饭。没办法,在我的世界中,在这里能发挥的,也就只有饭局这一项社交技能了。

    不能说完全没有用,至少现在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他们仨也能有一些话题可以聊,不过都是一些和政事无关的,偶尔说到儿时的故事,三个人脸上会露出难得一见统一的笑容。

    年中,无意中听允祥提到过几天是允禵三十九岁生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安排过联谊活动的我,经过胤禛首肯,在允禵生辰第二天把他约进宫。

    联谊开始气氛挺不错,虽然岁月的风霜与正值壮年的他在朝廷上无所事事让允禵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但我依旧能从他脸上看见昔日那和煦的笑容。

    宴过半巡,我问胤禛:“皇上,今天十四爷生辰,是不是应该赏点什么呢?”

    话音刚落允禵接道:“已经赏过了。”

    “那怎么一样呢?那些都是内务府备的。我单说今儿个晚上的,允祥送了你这柄玳瑁十四档的折扇,我送了这条腰带,在座的,咱俩可都有表示了……”说着瞟了胤禛一眼。

    胤禛淡淡一笑,扭头看着允禵:“她说得是,我要没点表示,倒显得我这个皇帝小气了。老十四,说吧,你想要点什么?”

    “嘿嘿。”我和允祥相视一笑,这个世界上,和我有同样心意希望这兄弟二人和睦的,大概就只有他了,所以无论任何时候,允祥都是不遗余力地。

    允禵并没有推辞,眼睑低垂似在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当我还在担心着,允禵正色凝神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挺挺在胤禛面前跪下。

    “老十四,你这是做什么?”允祥站起来想去拉允禵。

    “十四爷!”我也被允禵这没来由的举动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起来。

    胤禛脸上的笑容敛去,很复杂的看着允禵没有作声。

    “四哥!”允禵不理会我们二人的劝说,固执的跪在地上,“若四哥要给弟弟赏赐,请让允禵离开京城!”

    “我只当是什么天大的要求,你若想告假外出游历一番,四哥一定会答应的。”允祥听完笑了笑,朗声说道。

    允祥以为允禵只是想出去玩,我听到这番话心里却是一咯噔,已经不记得哪一年得哪一月,安定门外的草场上,我们立马眺望。

    “还是塞外的草原好,感觉更自由。”

    “如今是冬季,待入春了这里的精致也不逊色。”

    “这里不自由。看似一望无际,可任凭你如何驰骋,也跑不出身后这四方天地。”

    “不喜欢京城么?”

    “你不喜欢自由么?没有想过离开紫禁城,离开这些人,这些事?不必计较利益的得失,没有没完没了的规矩,和自己的爱人寻一处与世无争的天地自由自在的生活?”

    允禵他,想要自由么?

    【第九十章】

    “四哥!若四哥要给弟弟赏赐,请让允禵离开京城!”

    “我只当是什么天大的要求,你若想告假外出游历一番,四哥一定会答应的。”

    “四哥!”允禵没有理会允祥,也没有理会表情凝重的胤禛,以及内心十分复杂的我,依旧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这些年来臣弟对四哥确有心结,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弟对四哥,心中是怨。这其中的症结也并非草草几句能说明,臣弟相信四哥心里也明白,咱们兄弟二人就算如今能同桌共饮,也不过只是浮于表面。四哥不会对臣弟有所信任,臣弟对朝野权利也再无半分斗志,无法为四哥操持,留在这里,不过只是虚度光阴。”允禵毫不畏惧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和允祥听到他这一番话连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胤禛更是脸色大变,眉头紧紧锁起来,嘴抿成一条线,微睨着双眼注视着允禵,听他继续说着,“很多年前有位故人对臣弟说过,她向往离开紫禁城,与自己的爱人寻一处与世无争的天地,信马由缰,自由自在的过活。这是她未能完成的心愿,如今臣弟希望能代她完成。”允禵眼神别过我,投向幽黑的窗外,仿佛已经穿过黑暗,看见那个所谓的世外桃源。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能听到我们四人的呼吸声。半晌,允禵晃了一下头,规规矩矩的趴在地上,“求四哥让臣弟离开,去寻找那份自由,这是弟弟,最后一次请求!”

    允禵说完没有抬头,似乎不管胤禛今天会不会答应他都去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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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绞成一片混乱,我没有办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判断允禵的决定对不对。又或者其实我的心绪是复杂的,一方面我希望胤禛同意,相比起来允禵窘迫的留在这朝堂上,这是最皆大欢喜的决定。另外一方面,我又希望允禵不过只是喝多了随便说说,因为我以为我们刚刚才成为朋友,因为我以为孤独的胤禛刚刚才拥有了两个兄弟。

    胤禛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允禵跟前负手站立。

    “老十四!你这是何必,四哥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能……”允祥的话刚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就是我也发现了他的话有问题,更何况是他自己。自从皇太后过世,允禵虽然做了郡王,其实不过就是一个郡王,什么都没有的郡王。

    他们兄弟俩斗了一辈子,不管我们现在相处再有多融洽,那都只限于没有利益关系的业余时间,高高在上的胤禛是多疑的,他根本无法信任允禵。

    胤禛继续沉默,脸上看不出任何色彩,天天朝夕相对,这个男人我依然无法完全看透。

    片刻后,胤禛转身慢悠悠踱出暖阁,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表情,只留下一席早已冷却的食物,跪在地上的允禵,呆呆立在一旁的允祥,还有怔怔望向养心殿敞开大门的我。

    即将进入夏季的北京有些燥热,我总是盼着能有一场凉爽的春风,可当此刻这场风吹来,我又觉得它吹得稍微大了些,把一切美好的景致刮得七零八落,虽然漆黑中根本看不见任何景致。

    这一天胤禛彻夜未眠,我本想开口说话,可又觉得这不但是皇帝的一个难题,也是他们兄弟二人之间一道难题。于是,只是静静呆在一旁,看他端坐在亲自写下的“中正仁和”牌匾下怔怔出神。

    “你觉得我应该让允禵走么?”胤禛突然开口问,殿中没有第三人,所以他是在问我。

    我揉了揉坐得有些酸麻的双腿,“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么?”是的,我觉得是。

    “我心中?”胤禛抬起头,若有所思。

    “他人在什么地方,不过只是形式问题。”

    “若是放他走,必要有所交待。”

    “或染疾,或驱逐,历史上的故事这样现成的交待不是有很多?”电视剧里面都是这样的。

    “我初登大宝,快刀阔斧的整治,朝里朝外已然一片议论之声。”我知道胤禛说的是外间传言他对昔日争夺皇位的兄弟们冷酷的整治,不管他的行为是不是内心的写照,我不关心。想来在新君的朝廷权力整治下,断不会有刀切豆腐块两面光的局面。

    我抬头看了看上悬的牌匾,“中正仁和,你告诉我,作为帝王,应该中庸正直,仁爱和谐,我知道你不惧那些流言蜚语。”

    “呵呵。”淡淡一笑后,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凝神一夜,沉思一夜,天快亮时胤禛伸手拿过御案上的笔,笔尖鲜红的朱砂在明黄纸页上流畅奔走。

    “……多罗郡王允禵违背圣祖仁皇帝训示,西北大将军任内,任意妄为,哭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糜费。革去允禵与其子弘春爵位,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

    雍正四年三月二十日夜,子时,安定门外,一架马车,三匹马驹,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朕许你心愿,此一别也许兄弟二人有生之年再无相见之日,愿你好自为之。”端坐于马背上,一袭黑色大氅的胤禛说完这句话,别过脸再无下言。

    除掉明黄腰带的允禵,素面跪下。

    “四哥一番心意,允禵铭记于心,从今往后允禵心中云淡风轻,再无半片浮光掠影。望……四哥珍重龙体!”说完,磕头拜下。

    胤禛没有说话,允祥上前两步把允禵扶起。

    “老十四,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允祥的声音有些哽咽。

    “多谢十三哥,你身子这些年也越发不济,该多加调理。”

    “嗯……。弘春,一定好好照顾你阿玛!”

    “十三叔放心!”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当年紫禁城内,他们二人大打出手,还一脚踹掉我和胤禛第一个孩子。现在时过境迁,离别之际才让骨肉之情第一次掩盖掉那些人,那些事。

    “比……明日……”允禵终于把眼光投向我,“我知道这四方天地虽不能驰骋,但若心中有了牵念,无也可当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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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爷不必说,我知道。我们大家虽不能一处作伴,好好活着,快乐活着,就够了。”这样的离别让我有些无法招架,不是我多愁善感,而是人之常情。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小小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但是我们一直对彼此守口如瓶,小心翼翼保护那份因身份悬殊而显得脆弱的友谊。

    我们有共同之处,就是我们都说不出为什么爱着一个人。我们都为自己的人生作出了选择。我选择放弃自由,留在紫禁城。他却选择自由,离开出生成长的红黄圈圈。我们还会有共同的地方,就是我们都无悔自己的选择。

    我们都不应该活在过去里,而是活在现在和将来。

    虽然我们到了最后还是分道扬镳,也许以后便形同陌路。

    但我相信我们依旧是一辈子的朋友。

    允禵笑了,还是那么好看。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曾放下的东西或许对他来说都是很重得,可当丢弃这些纠缠着得包袱,才能做到真正的一身轻松吧。

    好多好多年前,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跟在允祥身后来给胤禛敬酒,那时的他对这位四哥又怕又恨。那个时候同样是孩子的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漂亮,不可爱,站在胤禛身后不停的瞟他,竟然没发现,就是这个孩子,对我将来的人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如今,我们年华已逝。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我们总是老的太快,却聪明的太迟。有人还在这里,而有人,已经远去。

    马车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影子里。

    过去得已经成为过去,未来,在各自手里。

    谁在哭,谁在笑,谁也看不到。

    【第九十一章】

    雍正四年注定是分离的一年,允禵离开后没多久,曾经在九龙夺嫡中与胤禛最大竞争的八阿哥允禩与九阿哥允禟落败。

    胤禛说:“允禩既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宗姓内岂容此不忠不孝、大j大恶之人?”。命革其黄带子,黜宗室籍,同党的允禟等人也一并开除宗籍。允禩嫡福晋乌雅氏也被革去封号、斥回母家严行看守。

    二月,将允禩由宗室亲王降为民王、削去其所属住领,随即又革除王爵、囚禁于高墙之内,在被革爵圈禁后,二人分别给自己改名。允禩表示自己是东北冰原上的一种鱼,夹在冻层中冻死了,取“阿其那”颇有“俎上之鱼”,任听胤禛宰割之意。他给儿子弘旺改名“菩萨保”,则是祈求胤禛能像菩萨一样的大慈大悲,保佑弘旺,在这场灾难下能免其儿子一死。

    九阿哥允禟则改为“塞斯黑”,意为讨厌鬼。

    距离兄弟彻底决裂没有多长时间,昔日的皇子终不能面对这样惨烈的落败。八月,九阿哥允禟死于保定禁所。次月,八阿哥允禩也猝死禁所。

    就这样,同宗兄弟,如今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你近来怎么念上佛经了?”身后的声音打断了我,回过头,是疲惫不堪的胤禛。

    合上在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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