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明星兼女间谍的爱恨情仇:上海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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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明星兼女间谍的爱恨情仇:上海之死-第7部分
    因和一位长相周正、三十岁不到的男士在座,一见于堇和一位漂亮女士走进来,忙站起来。谭呐安心地坐下,看着于堇把身后的白云裳介绍给他们:“这位是白小姐,律师,兼话剧演员,兼松花江畔百里挑一的美人。”她没有事先问白云裳如何介绍,演艺圈半开玩笑百无禁忌。

    白云裳只是谦虚地说:“在燕京大学法律系时,玩玩票演戏。”她坐下来,仰慕地对莫之因说,“其实我不是第一回见到莫先生。”

    莫之因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却兴趣浓厚地问:“白小姐此话怎讲?”

    “莫先生,你那次上北平,到燕大演讲,不就看到我们演《雷雨》?是我演的繁漪!”

    莫之因眼睛发亮了,像突然醒悟:“对,对,我就觉得眼熟,那还是———”

    “1936年嘛?”白云裳说,“才几年时间!”

    莫之因点点头:“不错不错,那次在北平还拜见了知堂翁周作人先生!”

    于堇看得一清二楚,莫之因的演戏干脆不及格,这两人演双簧!莫之因表演之拙劣令人捧腹。

    谭呐站起来,给于堇介绍:“来来,这位就是你点名要见的著名作曲家陈可欣教授。”

    “你的音乐太美了,每次心里想起你的曲子,”于堇伸出手来,直爽地对他说,忽然掏出手绢,“哀婉得让我流泪!”抹眼角的泪水。想起刚才在洗手间自己与白云裳的谈话,让于堇有点伤心。这白云裳一直没问倪则仁关在哪里,连装都不用装,明知道倪则仁被用刑了,连难过的感觉都没有。她流了泪,直觉得人生无常,男女情爱更无常。

    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慌了,有的给她让座,有的说:“太让人嫉妒陈先生了,于堇怎么一见你就激动得掏手绢。”

    白云裳在一边看得清楚,这个于堇的表演,哪怕推到过界,都是一百分。

    于堇收好手绢,不好意思地朝大家婉然一笑。

    酒菜上来:八宝葫芦鸭、百叶咸蛋黄卷,法国红葡萄酒,香气扑鼻。满桌人笑盈盈地举杯,“为今天干杯!”“为《狐步上海》成功干杯!”

    白云裳还像个圈外人,有点害羞,有点敬畏,这倒是正常的外行人样子。于堇的眼光注意到莫之因居然不敢正视白云裳。这个人一向习惯厚颜无耻地直视女人,尤其是尚未认识的陌生女人,等对方惊慌失措不敢接眼神。刚才对她就是如此大胆贼眼。若是她猜得不错的话,白云裳该是莫之因的上司。

    那么,莫之因该是76号的,二等奴才,白云裳直接服务日本人,一等奴才。于堇高兴地想,弄清了就好唱戏。

    最后吃得差不多了,让侍者撤掉盘子,甜点枣泥酥饼上来。五个人喝着苦艾酒,又要了咖啡。镀金边的咖啡杯,让白云裳很喜欢,摸在手里端详。于堇说她不能再喝酒,莫之因一把抢过来,“让我效劳!”他一口干了。他招待者进来:“请来绍兴花雕,要喝,就喝个尽兴!”

    于堇看着他说:“还是等演出成功之后吧,那时才万事无碍!”

    陈可欣也说,时间晚了,该散了。一看这局面,白云裳自然也附和。

    莫之因不快地嚷道:“散什么呀,还早。”他摆弄着酒杯,突然长叹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说,“我腻烦透了这一切,我讨厌战争!”

    于堇觉得他酒喝多了,不过,正因为醉了,说的话才让他显得比平日直率,看来奴才也有委曲。谭呐过去拉他,他不让:“怎么不让喝,我还是个人,来,可欣兄我们俩干一杯!我也很喜欢你的音乐!”于堇朝谭呐递眼神,谭呐去打开包间的门,侍者拿着账单进来。于堇接过来签。白云裳帮着陈可欣把不肯离开的莫之因扶走,莫之因吵着不走,两人一起把他弄进电梯。

    “我的包忘了!”白云裳在电梯快关上那一刻叫了起来,“酒喝糊涂了。”她离开电梯,朝包间走去。电梯把莫之因和搀扶着他的陈可欣带下去了。

    白云裳进来,向于堇笑笑,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小皮包离开了。谭呐从洗手间出来,这时才到电梯口,于堇叫住了他。他转过身来,很吃惊。

    于堇说:“就耽误你一分钟。”房间里就他们俩。太静了,她不知该对他说什么,似乎这时候也不应该说什么。她突然拍拍脑袋,笑着说:“谭大导演啊,对不起,我这人记性越来越差。我想说,你要好好休息。”

    谭呐笑了:“你也一样。”他的笑容没有了,只是忧伤地看看于堇,转身朝门口走去,一边说,“明天早一些到剧场来,堵在门口的记者多,别误了场。”

    第十二章(1)

    于堇站在原处,听见电梯关门的一声响。一桌残宴样子很荒诞,虽然只有咖啡杯子和酒杯,桌布上的油渍,那抽灭的雪茄,掉在地上的餐巾,怎么看都特别无聊。那些津津有味的艺坛无聊是非,其中有一些事,是应当知道的。她想,若是她不在场,大部分话就会落到她的身上。但是她再疲倦也不能像别人那样轻松,吃饭时好几次几乎走神。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绣花羊毛披巾,于堇有些后悔,她完全没有准备白云裳直闯进来,看来她丢失了一个机会。那么,怎么再找借口见这个女人?

    看都未看电梯,她便经过,往前继续走,推开通向楼梯间的门。

    她宁愿步行上楼。在香港天天练爬山,她走得平稳,连歇口气的功夫都不必,提着旗袍,踩着高跟鞋上楼梯。一口气爬到十八层,她才换了口气。

    走进走廊,拐进到十九层的楼梯时,于堇发现黑黑的楼梯口有一个影子,吓了一跳,闪身就背靠墙观察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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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天哪,是云裳,你在这里做什么?”于堇有点恼怒地说。

    谢天谢地,这个白云裳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于堇明白,这次肯定是夏皮罗命令他手下的人,不要挡住这个女人,让她搭电梯上楼,十九层只有两套房,很容易找到于堇。于堇伸手按亮墙上的开关,灯光亮起,白云裳还是那么千娇百媚,口红是新添上的,她的手指夹着一根纸烟。懂了,刚才她那不胜酒力的样子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我有点担心你,今天晚上,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思还在倪则仁身上,你怕他出意外。我也一样。他对我一样重要。”

    于堇一时不知道这个白云裳会走出什么样的棋步。如果不是知道形势已经紧急,她情愿缓一下,好好思虑,再走下一步。在这种复杂局面下,一步错不得。不过的确没有时间了,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于堇转过身,朝楼梯上走,这地毯清洁过,喷了香气,这扶手更是光滑照人。于堇飞快地上楼梯。

    白云裳跟了上来,这么一点梯子,她竟然会上气不接下气,这点让于堇有了自信。

    “你是爱他的,对不?”

    于堇还是不回答。

    白云裳说:“你得实话告诉我,就像我实话告诉你一样:我的确是爱上他,才迫不得已与你做上了情敌。”

    于堇决定不跟她打这种肉麻的太极拳,今天必须直截了当把双方目标亮出来。因此她说了最不客气的话:“早就明天下午,晚就后天,他就会横尸虹口靶子场。如果你想收尸,你可以去。我已经尽了一个太太的责任。这个名分也太累人了。”

    平日有人叫她倪太太,她会生气地立即纠正———请叫于小姐。今晚她说“太太”这词,是有意的跟这个姓白的女人过不去,当然也跟自己过不去。她甚至连“前任太太”这个名分都不愿承担。

    于堇朝自己房间走,掏出钥匙,丝毫不惊奇地发现白云裳还在身后。她推开门,按亮过道的灯,没有回头:“难道你还有话跟我说?”

    白云裳一声不吭地在她前面走进房间,直接穿过宽宽的过道,朝客厅的沙发上一坐,把高跟鞋一踢,抱着双腿靠在沙发一角,挺舒服的样子。她也不打量房间,只是温柔地看着于堇。

    于堇走到里间,打开桌上台灯,去卫生间洗手,心里一惊,这次白云裳似乎要露出本相:她的演技自信得可以得满分了,这必定是她的本行角色,与餐桌上那个假装羞涩的业余演员完全不同。于堇回到客厅,即使已经有思想准备,白云裳的话,依然让于堇大吃一惊。

    “明天你去接倪则仁出狱。”

    “什么?”于堇大惊的样子,转向白云裳,看这个女人今晚真相要露到什么地步。

    白云裳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会出狱?”

    “明天你接他出来,不就整个上海全知道了吗?”

    这样的回答真是太厉害了一点。看到把于堇弄得惊奇又愤怒,白云裳瞧上去很高兴。她这才慢吞吞地提出一个明白的解释:

    “姐姐,我坦白告诉你吧,我是重庆军统的内部调查人员,主要责任就是监视倪则仁。倪则仁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是个落魄的东北流浪学生而已。倪则仁实际上是给杜月笙老板管账的,杜老板从香港回重庆,倪则仁觉得失势了,而且也明白租界好日子不长了,他自己产生了投靠伪政府的想法。但是先要让人家逮捕他,再要‘被迫’。一句话,自己遮羞而已。”

    于堇身子靠在扶手椅上,白云裳这些话让她很不安:“原来是他自己要做汉j!那还有什么办法?道义拉不住,钱财也拉不住,只好成全了他,让他自己走自己选择的路!”

    “那我们中国的国家利益呢?”白云裳尖锐地问。

    “这个人,没了钱,没了权,还有什么用?对国家利益有何损?”

    白云裳从小皮包里拿出一盒香烟,递了一根给于堇,于堇推说不会,其实她这时心里很想抽一支烟,镇定一下。但是她不想与这个姓白的做一样的事。她给了一个好理由:“我们职业演戏的,嗓子要紧。”

    白云裳点火抽了一口,她把双腿相交,一个很妖艳的姿势,脸微微抬起。“姐姐,”她叫姐姐的口气时,仿佛与倪则仁没有关系,不再是小妾认正妻的恶心,而真是认于堇为姐姐,“姐姐,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是军统人员的人,你一点也不吃惊。”

    第十二章(2)

    于堇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这还用吃惊吗?倪则仁在孤岛做了四年军统,身边睡的人能不是军统?”她取了一个瓷烟灰缸,递到白云裳的面前。

    “这么说,你从来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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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你!”于堇坐下,诚挚地说,“我只是想,你早晚会对我承认这一点。等你对我说了这实话,我们俩就更亲密了。”

    “你真是个爽快人。”白云裳由衷地说,点了点烟灰在瓷缸里。

    “军统不军统,跟我没有关系。”于堇说,“我不知道倪则仁跟你说过没有,我离开他,或他离开我,就是因为他要我参加军统,我不愿意卷入政治。”

    白云裳有点吃惊,想不到于堇也对她掏一套心里话。倪则仁从来没有告诉她,当年他们夫妻反目的真正原因。他一向只说于堇是个假清高的“文化人”,实际上只是个读了点英文,连《三字经》都没念全的戏子。

    于堇一口挡开政治,白云裳原来的戏本子没法演下去,她只得往后退一步:“那你至少还是爱国的?”

    “现在我更不敢卷入政治,现在的上海比‘八一三’之后还险恶。”

    “那么好,”白云裳一干二脆地说,“你不用做什么。”

    这谈话可以结束了。于堇注意到茶几上的红凤尾花蔫蔫的,她拿起一瓣花,于堇用手遮着打了一个呵欠。

    这个逐客令应该下得很明显,但是白云裳不走,不仅不走,话说出来还生猛:

    “请你配合。其他什么都不要担心!”

    “我不懂这话。”于堇站了起来,“怎么配合?你想说什么,请直接说吧。”

    “明天,到时候,你闪开就是!”白云裳也站了起来。

    于堇依然不想一步猜中白云裳想干什么:“到了什么时候?”

    “你这么聪明,何必要我来解释。”对这场戏,白云裳有点不耐烦起来,“你既然救不了他,也不想救他,你就想办法救你自己。你是我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请听我的。”

    于堇想了一下,走近她,感动得眼里含着泪,叫了一声:“云裳妹妹。”右手放在白云裳的右肩上。白云裳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突然于堇脸无血色,仿佛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们要杀他!”她猛得扔掉白云裳的手。

    于堇这样脸色巨变,心惊肉跳的,仿佛从误会中突然醒悟,使白云裳十分尴尬。

    白云裳只好站起来,敛容说:“国难当头,风云日紧,我们不能容忍倪则仁这样的人公然投敌。锄j是我们神圣的爱国使命,每个军统人员责无旁贷,我伤心欲绝,也只能大义灭亲。”

    于堇没有想到她爱国剧台词念得有几分真挚,看得出来,白云裳对倪则仁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白云裳挽着于堇的手,坐在沙发上,摇摇头,声音几乎哽咽了:“真是的,这是个什么世道,做人都由不得自己!”

    于堇也平静多了,不解地问:“那么又要我去接他干什么?”

    “你不接,日本人不会放他,他们还想做得好看。”

    “我是问,你们军统要我去接他干什么?”于堇尖锐地说,把身子侧过去,“要我把他引入谋杀现场?我做不了这事,我跟他还是有夫妻名分的!”

    于堇很悲伤地想到倪则仁的下场,虽然在当年离开他时就有所预料,可是预谋杀人就定在明天,这太残忍。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白云裳一直在观察于堇,这关键时刻,可以看出于堇心软善良,难怪倪则仁说起于堇,嗤之以鼻,说这女人上台演戏好像挺聪明,其实毫无决断力,一切由他做主。恰恰是于堇无法掩盖的内心柔弱,让白云裳喜欢于堇,她身子依靠着于堇,抱住她的双肩,细细软软地说:

    “姐姐呀,你是超级明星,顶尖新闻人物,重庆军统指令,务必请你帮助,把这事情弄大,要让全上海全中国都知道,这是个对投敌人员的警告。他们担心局势一变,上海的军统人员失去租界的保卫,支持不住。”

    她扳过于堇,看着于堇的眼睛:“说到底,你并不爱他,我一样不爱他;你恨他,我更恨他。虽然我们与他都是有过感情的,不能否认这一点。但是,家国社稷将亡,我们炎黄子孙会全部成为亡国奴。”

    于堇低头不语,听得很专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为难的样子。

    “只要一离开上海,到过内地,看到百姓受日本鬼子的那般苦;到敌占区,看到日军的凶残,你就不会下不了这决心。”

    白云裳能说那么多爱国大话,倒也真是了不起。于堇皱着眉头说:“我们艺人,也不是冷血动物。不过我刚才说了,倪则仁毕竟做过我的丈夫,你要我参与谋杀他,我不能做。你们另换任何其他场合暗杀他,我不会警告他。他该受什么惩办都由你看着办。”

    白云裳站起来,很失望地看着过道那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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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绝对不告诉他,不行了吗?”于堇说。

    白云裳走到镜子前,将一绺披挂在前面的头发,掖在脑后。转过头来,对于堇说:“你这份善心,倒也是人之良知。不过———不过,如果我开出代价来呢?”

    于堇心里一紧,妙,妙极了!她一直在等着这一步。休伯特说的计划,难到极点,时间上又紧得不可能,她一直在这个问题上苦思冥想。她站起来,走到窗前。难道真的来了机会,能让她及时完成?!但她依然还得装傻下去:

    第十二章(3)

    “钱当然好,乱世中黄金当然更好,可是,妹妹,生死关头,钱有什么用?”

    白云裳笑了,笑得很勉强:“我知道姐姐要的不是钱。”她踱着步子,到于堇身边,看着于堇把靠得最近的一扇窗打开,白云裳靠近她,把手伸进绵绵细雨之中。伸回手来,湿湿的一手雨珠,似乎也在考虑这步紧要的棋如何走才万全。一时,只听到窗外的雨沙沙地响着。

    这雨把上海夜色添得神秘过头,在这么高的地方,那马路上干夜活的清洁工披着雨衣,活像个幽灵,那赶早市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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