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离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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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离婚的日子-第6部分
    下,照例通篇找不到季节的影子。这里起码有水有树。还有大型的动物表演。

    坐在仿丛林布景的大剧场里。第一次看到未完全驯服的老虎狮子,不情不愿地走位置,跳火圈,傻里傻气地双足走路。然而时时不忘怒目以示,伸着爪子试图抓落驯兽师细细的银鞭,血盆大口低吼着。

    最后的野性。最后的骄傲。最后的挣扎。

    无端想起《小王子》。

    “如果你驯养了我,那我的生命就会充满阳光,我不吃面包,麦田无法让我产生联想,但是你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如果你驯养我,金黄|色的麦子会让我想起你,我也会喜欢听风在麦穗间吹拂的声音。”

    当小王子离开,“那你根本没得到什么好处!”

    “不,我得到了好处!现在我拥有麦子的颜色了。”

    ——那只等待驯养的狐狸动情地说。

    眼前的这些森林之王,也许知道是太功利的驯养,所以不情不愿,挥舞着曾不可一世的巨爪,愤悒着。然而虎落平川,最终总会麻木。无奈的何止是人。表演完毕,舞台一侧开了几个小门,这些庞然大物身子一缩,屈辱地消失了。

    而她,羡慕那只等待驯养的狐狸。卑微,却充满希冀;失去,却无限感激。

    回来时天色还亮堂。车子送到楼下。女儿的兴奋仍溢于言表,曲着手指张大嘴巴模仿老虎,母女俩在花园里追逐。

    “鸡蛋花!”女儿惊喜地在树下捡起一捧落花,放在鼻前轻嗅。

    “妈妈,送给你。”“谢谢宝宝。”她蹲下来郑重地接过那一朵朵粉雕玉琢般的精致。

    索性躺在草地上。透过树叶看分割得细碎的蓝天。生活其实可以过得简单健康,也许要求还是太高了。生活没有想象中沉重。

    明天开始好好规划,带孩子晨起跑步,下午从幼儿园接回来后要陪她做游戏,看书……

    在没有后悔之前做一个称职的妈妈。

    做了晚饭,哄孩子吃饭洗澡睡觉,感觉心情平静,坚强便成为可能。

    自己也洗了澡换了轻薄的睡裙,在阳台上吹风。坐在花架前,玻璃桌一阵清凉。以为可以就这样接受。离散。

    “笃笃笃”,夜已深,门外有人轻叩,几分不确定。

    门开处。他竟是回来了。

    在消失了一段日子后。

    她没看他,走开了,只轻轻撂下一句话,“行李就在那里。”窗台上,那橙色的袋子触目。涨鼓鼓的。

    第八章 刹那回头(2)

    良久,他缓缓说,“不走了。”

    有一刻钟她没有任何反应。靠在落地窗前。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哗竟影响不了这里的寂静。

    他仍倚在门口,像是等一个宣判。

    半晌,她轻轻地把他推到厨房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刀尖在他胸前轻轻滑过,白皙的皮肤,倏的渗出血来。想要竖着再划一刀,但看那血鲜得似乎虚假,蕾丝花边似的参差着散开,怔怔地,把刀放下。

    他没有躲闪,只是看着她。

    又把她拥入怀里。血渍印在她脸上,倒像是她受伤了。

    ……

    只有直面离开,他才会考虑取舍。但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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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一样,离婚也远非两个人的事。不管怎样,又一次接受了他。

    当她已把他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不知不觉从那年一直延续到今天时,她又怎能一下子把他或者把自己摒弃在生活的外围。

    就算是一个责任,为当初的选择负责,如果一定认为她做得还不够好。

    尝试忘却,漠视,尝试相信未来。

    人生固然是有限的,不见得每一次冒险都会成功,不见得每一个等待都有意义,但是花开花落自有时,如果它还在枝头摇曳,不妨当作是春天。

    不习惯争取些什么强求些什么,不喜欢那些精疲力尽之后的索然,但他还愿回来,还愿承诺,还愿努力,不妨静看他的挣扎。最后的手势。

    看着他胸前留下的细细的刀痕。知道时光会过去,那痕迹也会过去,但是希望他知道,不是每一次回头,都会有如此坚忍的克制。

    很认真地努力生活,不涉及伤痛。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方向。别回头。像个属虎的男人。

    她想,给七年的相守一个最后的时限。已经等了四个月,那么再来一个月。生命不会在这一个月的守候中彻底陨落。好吧,再来一个月。如果一定要什么底线。

    没有想象中的憔悴,远在家乡的姐姐和堂姐来看她,一下子放下心来。

    说是瘦了一些,但显得眼睛大了起来,也还精神。其实一直放心不下来,妈妈便催了姐姐们来看她。

    和姐在一起忽然就忘了这段日子的疲惫。记得父亲走的时候,她怀孩子才五个月,赶回去奔丧,扑倒在灵前。三姐弟都隔好久不见,一边悲痛,一边互相打量着,连同父亲连同那些远去的时光,一起在彼此的眼眸里辉映。

    长大后就各奔天涯,长大后就常常是春节才见上一面。

    只是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好,不让彼此担心。

    直到这段日子,才忍不住。弟忽然像定期给老妈打电话一样,不久就要问问她的情况。有时是她打电话过去,他挂了又打过来,知道是为她省钱。

    很活泼的人,小鸟般一屋子都响着姐的啁啾。衣食住行都在利索的筹划中进行着,于是她又像待嫁时,做一个无所事事的三小姐。毕竟从小在大家庭里成长,那种热闹与喧哗,让人生热乎乎的,生出无限欣喜来。

    喜欢在亲人的纵容中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神采飞扬。

    她姐姐是能把世俗生活过得火火红红的人,房子里便时常弥漫着仿似儿时父亲做的饭菜香,姐最得他真传。喜欢这种真正的家的感觉。

    有时也看看他,在人群中傻乎乎地笑。小平头,宽肩,戴着细框眼镜。吃东西的时候专注而细致,手掌绵软,厚实有力。有时也熟练地做菜,与女人们调侃。

    “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玩。”他把热腾腾的菜端出来的时候说。

    “是吗?太好了。”姐和孩子们都欢呼起来。

    “今晚去超市买足装备,明天就出发。”他笑咪咪地说。

    第八章 刹那回头(3)

    结婚前他从不做菜,可是如今一下厨就是很大器那种,电视里的烹饪节目,经他过一遍眼,便能结合实际变出精彩来。

    开了瓶红酒。一家人脸上红彤彤的。

    姐的话便多了起来。

    “平平常常的日子才是人生的基调啊。我常想这么多年,最值得回味的,不就是每年春节,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光吗?至于那些偶尔的激|情,那些看似惊天动地的大事。倒很快忘记了。妹啊,你记不记得去年在家里搞大清洁时,让他们连襟俩擦落地窗,两只大公牛自恃有力,一下子把玻璃全拆下来再洗,整幢楼像缺了大口子一样,把隔壁的伯母吓了一大跳啊……”

    一阵大笑。家人们是真的舍不得他。见他回来,只当雨过天晴了。

    他微笑不语,举着酒瓶又给姐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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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他,悲喜莫明。

    坐很远的车去另一个城市玩。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像是公园,又像是废弃的工厂。设计师的巧妙就在于充分地利用了原有的元素,使得真与假,历史与布景,融合得天衣无缝,个性十足。他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带领几个女人在迷宫般的地方穿梭。沉静地背着背囊。

    又很专业地给他们拍照。

    走累了,她坐在一截废弃的火车铁轨上,铁轨弯到某一处忽然断了。前边是莽莽的草丛。令人心中有些惘惘的不安。铁轨边装饰性地立着一根根参差不齐刷着白漆的铁管。她一抬头。他便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后来看照片时,大家都说这张自然,有一种现代工业的奇异的美感。然而她只看到自己空洞的眼神。像铁轨一般没有远方。

    “爸爸,我在这里。”女儿爬上了半截泡在水里的旧木船。露出水面的那一截刷着褐色的漆在阳光下闪亮,泡在水里的那一截却是静静腐朽着。

    又像是一个隐寓。

    他用力抓住船舷的吊环,一个翻越,上了船,抱起尖叫的女儿。父女俩搂成一团。

    有个湖,曾经是与边上的江相连的。旧码头上拴船的柱子滑亮。他顽皮地解开绳索,把旧木船驶了开去。

    “快回来,危险!”隔着清绿色的湖水,人工种植的芦苇,看他的影子渐渐远去,她急切不已。

    而他却从容地在湖上兜了一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似乎是一夜之间,他告别了那些迷乱的时光。

    似乎从来就不曾离开。

    她不想去触碰他内心深处的柔软。她也不刻意去做些什么。想着也许此后人生能一路平静走过,女儿长大也会如她一般眷恋自己的父亲,记取那些有父亲的欢乐。

    那么这中间的逃逸,就当是一次远游,一个粉红色的渐渐淡去的伤痕。

    “不奢望大富大贵,只愿这世上有他一个安稳的家。”

    他姐姐有一次在短信里曾沉痛地说。她何尝不愿。只是她不知道他或她会否因为这次变故而改变。

    她姐,他姐。他们的婚姻使得两处人都牵挂不已。婚姻从来不曾潇洒过。那怕是两个潇洒的人。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忍卒对,那一双双殷切的眼睛。

    转眼七夕就来了。中国情人节。在无情的世上。最多的是有情的节日。千方百计。提示孤独。商业化的节日变成一种揪心的暗示。

    她打开网页,随处可看到秦观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伟大的爱情便只存在神话中。即便伟大,仍感受到那份恨那份痛那份无奈。“胜却的”只是因为相见难,如梦的佳期只是因为短暂,何尝不愿“朝朝暮暮”,只是“银汉迢迢”,只能“飞星传恨”。

    第八章 刹那回头(4)

    还是凄婉。

    但也只有这短暂才会成就永恒,爱情才不会在时光的流里消怠尽。如若天天相见,男耕女织,柴米油盐,想必是要生出种种怨悒来的。明白了便不会艳羡,不会幽怨。知道那也是一种虚假的美丽。用以圆满没有永远的人间。

    七夕那一天是8月19日,是她阳历的生日。生日第一次遇上七夕。三十多岁的人不再如小儿女般有太多旖旎的梦想,一家人平平实实地吃饭,姐姐们要回家乡去了。夫妻俩又相偕送到车站,女儿也要跟去玩上一段日子。想着腾一个空间给他们夫妻俩,面对。

    在树下等车,孩子兴奋地钻来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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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姥姥家玩好吗?”“好。”孩子很乖,上得车来,又探头出来笑盈盈地说再见。大半天的车程,跨越无数陌生的境地,这样的离开女儿,并不会有太多感触。满目都是爱,呵护,在哪里都是好的。

    车开远了,两人一同回家。路过一个酒吧。灯影幢幢。门外是一大桶玫瑰。极年青的女孩子穿着低腰露脐的衣服。坦露着的大半软白富于弹性的胸部,上下跳跃着。笑声把黑夜映亮了,今夜不诉离伤。

    回得家来,推门进去,灯光瞬间流泄。桌上放着一盒小小的蛋糕,姐白天在超市里订的,说是留给他俩庆祝。

    相视无言。

    亲情似水,重逢如梦,勿顾坎坷归途。相知若是久长时,又岂怨、庸庸碌碌。

    他揭开盖子。白色的小小的一颗心。上面歪歪扭扭的一行红字“生日快乐!”又有一排英文是深啡色的。两只红眼睛的兔子相偎着。(奇.书.网-整.理.提.供)刀子切下,一人一半,端在手里,才想起没有吹蜡烛许愿。而且又把两只兔子分开了。

    心里掠过些许不安。

    “吃吧。”他浑然不觉。一口咬下去,白色的奶油沾满一唇,像个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她终是笑了起来。冷不防他手指在嘴沿一抹,径直点在她鼻尖上。

    她一扬手,吃剩的蛋糕连同盒子一起飞了过去,他手一架,溅得一脸斑驳。她仍不依不饶,双手在他脸上狠狠抹着。直到后来彼此扭打起来,都出了真力。

    遂在地上打起滚来。末了他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头发凌乱。神情倔强。

    他看了一怔。

    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默默收拾。家里一片狼籍。混着女儿撒得满天地的玩具。他拉着吸尘器嗡鸣着。她拿着抹布蹲在地板上擦拭。

    最终清爽起来。

    背对着坐在地板上。他裸着肩膀。她只不作声。他忍不住还是把她扳了过来,抱在怀里。她的发沾着汗水,一绺绺贴在额上。她是他温热的妻。难道多年的相濡以沫,只是为了相忘江湖?她看到他眼中的迷茫。他是个不爱思考的人,只会跟着感觉走。姐姐他们若是在,他便认认真真做她的婿,做妹夫,做女儿的爸爸。觉得理所当然。两人相处的时候,意识才重又爬上脑海,叫他苦恼。

    他不是薄情的人,可两处都留情,却更显绝情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走岔了一步,虽彼此仍在视线内,却相隔迢迢了。

    也许这样的回归只是一次无奈的屈从。旅行袋仍放在窗台上。她没有帮他把衣服挂到衣橱里,而他要用衣服也直接到袋子里去翻,她由着他,观望着。

    “洗澡吧。”她从他不确定的怀里钻了出来。

    莹白的灯光,灯光漂白的四壁。浴室不温馨,却洁净。没有暧昧。

    赤裎相对,他习惯地帮她洗头发,又醮了沐浴露为她搓背。他的身体强壮硕大。皮肤白得叫她羞惭。两下干净后,他们轻轻相拥。心有不舍,却没有激|情或者欲望。这样平静的依恋总觉力度不够。

    开了卧室那盏羊皮灯。红褐色的雕花木底座,宫灯般地典雅华贵。睡房古意盎然。

    她与他并排躺在床上。对面是长长的木案几,黑色圆口的陶罐里插着一把爱情草。已经插了很久了,原是紫色的,干透后变成枯白色,迷迷茫茫的一团

    第八章 刹那回头(5)

    她穿着粉色的丝质睡裙,掩不住衣服下瘦削的身子。也许没有女人的妩媚。做女孩时并不讲究睡衣,一件大t恤拖到臀下,便很舒服。这样的年纪倒是尴尬了。

    “你三十二岁了吧。”

    “嗯”。

    “我只长你一岁。”

    “对。”

    “南方女人身形娇小,不易觉老。你只怕比我初识你时要好看些。”这是实话。年长些,不再胡乱穿衣服,相对懂得哪些风格只可欣赏,哪些是适合自己的。自然要顺眼些。他这样说是想让她知道并不是年青漂亮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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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恨我吧。”

    “不。”也是真心。“回来就好。”她听到自己通情达理地说。

    “谢谢你。”他轻轻说。

    “为什么回来?”其实不想问。

    孩子,这个经营已久的家,对她的亲情,那些烙入生命的亲人。凡此种种都是他不忍离去的理由。总归不是爱情。总归不是浪漫的答案。而她又不稀罕谎言,他又不是善于说谎的人。

    他终是没有回答。她轻吁一口气。她比他更不想听到答案。他只是将手伸到她肩后,紧紧搂住她。像是一种无言的哀求,又像是一种对自我内心的质问与寻求某种肯定。

    也是太累,不久他便睡去。她听着他轻微的鼾声,脑子愈清醒。

    在他与那女孩那边,也一定上演着各种故事,她并不想去猜度事态。更不想刻意争取。所有种种都要靠他要独自面对了。她帮不了他。

    晨起,他依然在梦中。

    她轻轻将压在他大腿下的睡裙抽出,赤足走出厅来。

    “你哀伤吗?”“我害怕。”

    “你害怕吗?”“我彷徨。”

    “你彷徨吗?”“我哀伤。”

    轻笑……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海边堤上,疏疏朗朗的树,已是薄暮。

    ——《大长今》

    随意打开电视,便看到有个台在重放这一幕,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爱情在里面只是点缀,轻薄得像是国画上无意滴落的水渍,淡淡一晕。

    却喜欢这样的爱情。

    长今的圆脸上始终写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个心中有自我的人。目光炯炯,坚定,永不气馁。

    “大人”。轻轻地低垂着头,克恭有礼的爱慕。那个男子也是如此的自持。

    也许因为其实自己在生活中是偏激而执拗的,便羡慕这样的美丽。

    将爱情当作是生命的重心,爱情便摧残了人生。你得先过好人生,才会有有生命的爱情。毕竟寻常百姓而已。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童话只在电视剧中上演。

    孩子不在身边,这两天他都在家里工作,接了几个网站来做,公司昂贵的租金便可交到年底了。喜欢看他凝神编程序的样子,枯燥的英文一串串参差错落着,像是难懂的现代诗。她一直是崇拜他的,聪明好学,细心有耐性。她想她其实要的也不多,看到他积极的样子就会觉得心里笃定起来。以往的怨悒,也是因他有时太颓废了些。工作着是美丽的。不管是否与收获对等。

    桌上满是烟头,一截截,灰扑扑的。应是熬夜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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