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郎夜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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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郎夜狼-第19部分
    关心的。”从床上传来的那个声音立刻打断了礼易白的话,那男人靠在床柱上,他脖子上的那把古旧的铜锁动了一动,和他的手指一个碰撞,发出了一声闷响,让礼易白心中一颤。

    “我今天来,是告诉你怎样将体内的另一个人杀死。”他启唇道,轻幽幽地说出了“杀死”两个字。

    “或者用你的话来说,是告诉你变成正常人的方法。本来那两者就没有区别。”

    礼易白没有说话,他明白这个男人说得不错。

    他抬头细细端详着他,事隔十几年,那男人的容貌竟与他五岁时见到时一模一样,不,不只是那俊美的似妖魔般的面容,还有那铜锁,那衣裳,都与那天在山中见到的相同。

    灰色双眼的男人一手挨了下床沿,逐渐靠近了礼易白,他的睫毛很密,这样覆盖在灰白色的眼眸之上,那双眼就像是一片起了雾气的大海般。

    “知道一个人怎样才会从世上消失吗,除了直接给他捅上一刀之外,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他这么缓缓说着,从口气中吐出的阴森森的字眼让礼易白觉得后背开始发凉。

    “让他万念俱灰,生无可恋,觉得世界上再无容他之地,他得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人需要他……放弃所有希望和梦想,如行尸走肉般过活……”

    礼易白这么直直地看着那双灰色的双眼,他几乎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双眼睛给吸去了。

    那窗户已经紧闭,只有几丝风努力地从缝隙里往屋子里钻,一切隐约的虫鸣鸟叫都成了徒劳,完全被阻隔在屋子外头。

    “现在你和礼易墨,便是少了一个躯壳吧,其实便是多了一个灵魂,只要那个灵魂的主人自己不想生存下去……”灰眼睛男人说着,食指猛地在桌面上一点。

    “只要他自己不想生存下去,那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单是那食指的一个点动,已经牵连着礼易白的头部似乎跟着猛地拉扯了一根弦。

    “你要我让他……”礼易白迎上面前那双眼,可他再怎样细看也无法猜透那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事。

    “可你为何要这么做,当初服下丹药让礼易墨无故出现在我体内,现在又……”

    “那年服下丹药的人是礼易墨,并不是你。”灰眼睛男人淡淡地说,他看到了礼易白脸上露出的那丝惊愕,宛若一朵意外开出的花朵般绽放着。

    “你体内被称为礼易墨的男人才本该是礼易白,而鸠占鹊巢的人,便是你,圣人一般的绝代公子。”灰眼睛男人逼近道。

    礼易白的手握住了桌旁的白瓷杯,那茶水已经凉了,那么温热着一点点划过他的指缝,他不能控制那个杯子的移动了,或者说,他已经惊愕到整个身体,或者是整个脑子都无法思考了。

    面前那张仿佛不似该在人间的面容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又逼近了一步,礼易白只能用手死死地撑着桌子。

    “很惊讶吗,得知了这个事实之后,你会怎么想呢,会认为让体内的礼易墨去死是理所应当的吗?”他这么看着礼易白,字字都像凿子般击打着礼易白的心。

    礼易白的脑子一片混乱,他不得不信灰眼睛男人说的话,他与他对视着,若那男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他便不该存在于世,那他又是谁,又该在哪儿呢……

    “害怕了吗。”灰眼睛男人退了一步,他很满意他看到的神情。

    礼易白的脸上不再有笑容,他的双眸也开始慌乱地波动起来,沿着桌面往下的茶水已经透明得不见了颜色,有些甚至已经干涸了,留下一道断续的水痕。

    他便像那些无力的水珠一样,被这个灰色双眼的男人随意丢到一个地方,又可以随时令他消失。礼易白这么想着,脑袋开始有些疼痛起来,不久前他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地方,他能通过礼易墨的眼来看东西,用他的耳来听东西,却根本无法动弹,那种根本没有落脚处的如处身于深渊的痛苦已经让他感到呼吸愈发困难。

    “明白了吧,你才是该消失的人,那么,消失吧,如何?”礼易白听到前方那个漠然的声音淡淡飘进他的脑中。

    礼易白身上的白衣无力地垂着,刚刚从池中出来换去了那身黑衣,那身上的白衣还没有沾染够他的温度,显得有些冰冷。

    “不。”礼易白说。

    他的四肢不再抖动,像是强抑般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慢抬起头。

    “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他绝美的双眸闪动着,这么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哦。”灰眼睛男人支吾了一声,他拍了拍青色的衣袖,缓慢地眨了下眼。

    “那十月初一前,来大燕岭找我。”他脖间的黄|色铜锁顺势垂了下来,轻轻地贴在礼易白的白衣领襟之上,他的唇凑近了,礼易白听到那近在耳旁却又遥远似地狱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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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明白我的话,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如愿。”

    礼易白的双手依旧冰冷着,他感到耳旁一空,接着便是紧接而来的开窗声。

    “等等。”礼易白喊住了他,灰眼睛的男人已经站在窗旁,从外头呼呼灌进的风将他的发和青衣吹得整个往后飘扬了起来。

    “你会同礼易墨说同样的话吧。”礼易白道,“让他也想尽办法将我除去。”

    那双灰色的双眼眨了一眨,随即他的嘴角便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可说不定。”

    话音未落,那道青色的袖子一闪,很快便只剩一片伫立在冷风间的空窗了。

    礼易白站着,不禁掐了下自己的手。

    刚刚的一切就如做梦一般,可那灰眼睛男人出现而带来的那种无尽的恐惧仍旧让他心悸不已。

    “嘚嘚嘚。”后方传来的一阵敲门声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谁。”他问。

    “公子……是我……”是古小福的声音。

    古小福手拖着杯姜茶,姜茶周围还小心地用皮毛捂了一圈。

    又因为她和礼易墨的纠纷,害得绝代公子受了苦难,不过幸好绝代公子在被取代时无法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不然他可知道了她在大树下对他所说的话了。

    她正想着,门已经吱呀一声开了。

    绝代公子的面容露了出来,虽然有着一丝倦容,那漂亮的容颜依旧没有改变,却更是带上了一分惹人怜爱之气。

    “公子,这茶……”古小福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双温柔的双眼了,一想到他为她挡了箭,她还没来得及真正对他说声谢谢呢。

    突然,她的手被覆住了,那杯姜茶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古小福觉察到了手心的温暖,就像被太阳包围住一般,绝代公子的手这么轻轻地裹住了她,他那双平静的眼这么凝视着她,是公子,是绝代公子,可是他怎么会……

    “小福姑娘……”也是绝代公子的语调。

    古小福只看到那双美丽的眼闭了起来,他逐渐缓俯下身来,那高挺的鼻子微侧着,他那侧过的半边脸庞就像是散发着光彩一般。

    接着,他一点点,温柔地将唇覆到了她的唇上。

    惊为天人

    木门半敞开着,从里头泻出一片橘黄|色的光晕,外头属于夜晚的暗蓝色也从另一头包裹了上来,将站在门槛两边的一男一女全都笼罩在那片暧昧又迷离的光线之中。

    风雅颂目无表情地在庭院的小道中走着,过了一处精心修整的小花园,他透过那片矮木丛远远地看到了那间屋子。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按照自己原先的路线一直往前走,他的毛皮衣袖和腰封与两旁的枝叶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当走到那木门正前方时,那一男一女分开了。

    古小福有些羞涩,她难以置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的唇上还留着绝代公子的温度,她简直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了,那是礼易白的吻,那的确是绝代公子的吻,而那个白衣男人现在依旧那样真实地站在她面前。

    她回头,便与风雅颂的双目对上了。

    风雅颂极其平淡地往那儿投去了目光,又缓慢地将眸收了回来,他的脚步只是微微迟疑了一刻,接着再度不徐不慢地往小道上继续走去。

    “吓到你了吗?”礼易白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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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小福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她的心中依旧小路乱撞着,绝代公子的吻不同礼易墨的,那样温柔又温暖得几乎要将她融化。

    “为什么……”她轻问,那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到。

    她低头看着地上,绝代公子的白衣下摆几乎将她的罗裙都映出了白色,在屋内还投着两人的影子,那样斜斜长长地,竟然交叠到了一处。

    那影子动了起来,她没有得到回答,只觉得双肩被轻柔地抚上了,她一跌,便靠到了他的胸膛上。

    “我会好好待你,小福姑娘。”那个声音这么道。

    古小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她第一次那么近地闻到了从那身白衣间透出的隐约着的香味。

    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古小福想着,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虎口。

    礼易白抱着怀中的人,他看到了屋外对出的那片树林,那片已经枯黄了的树林和亭子完全掩盖住了后方的庭院,他看不到那儿种植着怎样的花草,或者在这样的寒冬,那儿早就没留下一点残花败叶了。

    他感到怀中女孩的颤抖,心头的愧疚也便油然而起。

    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礼易墨他想必在体内愤怒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吧,他这么想着,苦笑了一记。

    无论如何,他要成为活下去的那一个,每个病人都奋力想要抓住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挣扎的场面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是再熟悉不过。

    生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恩赐而来,蝼蚁尚且偷生。

    礼易白抱紧了怀中的身体,他被那朦胧的月光引着往上看去,那月亮也在为几天后的消失做着奋力的挣扎。

    只是会对不起她,不过她说过她爱慕着他,他会尽力好好待她,会向那村中的老人提亲,会娶她为妻。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一阵冷风往他的脸上吹来,礼易白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的太阳很快便升了起来,对于再次同上一辆马车,那氛围却已大不相同的两人,风雅颂什么都没说。

    古小福坐在礼易白身边,她今天的脸色显得分外红润,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抵不住的光芒,她这么老老实实地坐着,双手紧贴在膝盖上,只要有风从车窗外刮过,她便会梳整一下头发,接着偷看一眼礼易白。

    礼易白对她笑了一记,毫不避忌地拍了拍她的手,他的手并没有放回去,而轻轻地将古小福的四指轻握住,他感到那手指的一阵发颤。

    风雅颂咳嗽一声,闭了眼颔首将脑袋埋在领间雪白的毛皮之间。

    对于这件事的经过,风雅颂一个字都没有问,他们自然得就像早晨太阳的升起一般,整个车厢都默许了这样的状况。

    当然除了坐在车外专心致志挥着鞭子又不明真相却不敢上前围观的车夫。

    “宣其坊的入口已经关闭啦。”一个官兵上前拦住了那马车的去路。

    “宣其坊里已经住满了长安城内感染疫病的人,这头的入口已经被封死啦。你们要去大燕岭?那只能绕道从荣华街过去,再拐个大弯出新郭门……”

    外头的声音还没落罢,礼易白已经掀开了车帘。

    “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宣其坊吗?”他问。

    官兵被这个白衣男人的容貌惊得一愣,随即回答。

    “探亲者是可以进去的,毕竟这疫病没有很厉害,不过……”

    “请放我们进去吧,我是大夫,或许那儿有些病症轻微的人能够得到治疗。”礼易白这么道。

    古小福心头一热,她这么看着礼易白,他的眉微蹙着,脸上还有一丝忧虑,一提到病人,他的神情总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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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官兵没有多加阻拦,又叮嘱了几句,给了车夫一个草牌子,便侧身放了行。

    从车帘外递进三块方巾,风雅颂取了一块,接着将另两块交给了礼易白。

    “这要怎么……”古小福刚开口,便瞧见脸上带了丝笑意的礼易白。

    他已经将方巾对角折好,用食指抵了一下,量出几寸的位置将对角的最上头又折了几折,俯下身来。

    古小福立刻被他的双臂从后方搂抱在中央,那方巾帕被他拎着逐渐靠近了,那方巾的一角碰触到了她的耳际,引得她一阵酥麻,接着,那块柔软的方巾便碰触到了她的脸颊,她能感到一丝丝的发被后方那只修长的手拨弄到的情景,她由衷地感谢那块罩住了她大半个脸的巾帕,因为她的脸已经完全红了。

    风雅颂只露出一双冷眸,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又无趣地别过了脸。

    宣其坊内的景象并不想想象的那么糟糕,街上依旧开着一家家铺子,道路上的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只是凡是露面的人无不在面前围上一块巾帕,坊内充斥着一股金琉璃花粉末的味道,礼易白知道,那是拌了荀草而燃起的香味。

    高高垒砌的石墙间,除了走动的来往行人,像他们这样的马车也引起他人的侧目,车夫不得不放满了车速,一方面为了不轧到人,另一方面也好随时听从车上那白衣男人的吩咐。

    “似乎疫病还不是很严重。”古小福说。

    礼易白点点头,他已经将车帘撩了起来,那些街上的人们依旧欢声笑语着,沿着他们的双眼往上,礼易白却突然一惊。

    他看到一条隐约着的红线出现在他们的额间,这么淡淡地直立在眉间,有些人的额上只是淡淡一点,有些却已经长至鼻梁,那些红线很快被阳光糊弄了过去,立刻消散在一片明媚之中。

    “停车!”礼易白的眉一蹙,立刻道。

    他曾经在医书上看过这个疫症,如果他记得没错……

    他当即下马,到了一怀抱小孩的妇人面前。

    古小福看着绝代公子与那妇人交谈着什么,接着他伸手探进了小孩的棉袄中,他的手一点点游动着,不过一会儿,将手拿了出来,又对妇人行了个礼,妇人吃吃一笑,抱着小孩便往原先要行走的方向去了。

    “必须快些想办法。”礼易白回到车上,脸上已经没了任何笑容。

    “怎么了?”古小福忙问。

    “他们现在虽然看着没有任何异样,一旦那额间的红线延伸到丹田,便会浑身起疹,痒痛难耐,抓挠无用,肠穿肚烂而死。”礼易白道。

    古小福一惊,可现在行走在街道上的人,看上去都还是精神奕奕啊。

    不过她相信绝代公子的话,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那该怎么……”她刚开口,突然从后方穿来一阵熟悉的怒喝声。

    “是哪个人驶了那么辆大马车到这坊里来呀!没瞧见这路就那么宽一点!让开!”那个有些尖锐的声音道。

    附近在行走的人们驻足了,可看到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衣女孩,又习惯地笑笑,继续各干各的事去。

    狐弯弯一手勒着缰绳,边安抚地拍着马脖子,她的发干净地全部束着,一片殷红的金边抹额下便是那双娇媚又不失英气的眸,她背着一个巨大的篓筐,几乎与她的人等高了,而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塞了些什么。

    “喂!让你们让道,没听见吗!”狐弯弯又道,她的篓筐斜了一下,那重量让马不安地斜拐了几步。

    可前方的马车没有什么动静,留给她的依旧是那片垂下的帘幕。

    狐弯弯有些恼怒了,那马车左边被凸出的一个小摊子塞满了,不过留给她的还有车右方一条不算小的缝隙,可她也不愿意从那个像鼠沟一样的地方钻过去。

    她一扬鞭,那马边飞驰到了车旁。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们,要是耽误了大事,我就让你们……”

    突然那车帘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一下,一片白色的毛皮衣摆先是出现在帘子下方,从前方吹过一阵风,将从车帘中探出头的那个男人的发完全吹得飞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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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弯弯有些惊愕地看着一个肩头趴着条雪狐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面容绝美,眼神冰冷,这么抬眸毫无感情地看了她一眼。

    狐弯弯的脸瞬间红了,她突然心跳得厉害,而一分神,身后巨大的背篓便带着她整个往后跌去,轰地一声摔倒在地。

    劫难

    狐弯弯四脚朝地,那背篓狠狠地在她腰上滚了一圈,疼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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