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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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人海中-第36部分
    手同欢的人已经不在了。山河依旧,叶舞清风也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心中的无限感伤悲哀,像身侧的岷江水一般汹涌澎湃,她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无声饮泣。

    走到安澜索桥时,她的脚步停住了,那时钟国曾牵着她的瘦一起走过了这座桥,然后小秘密地告诉她:“你知道吗?这座桥又叫做夫妻桥,据说夫妻俩一起手牵手走过就能相守一生。”

    事隔三年,她还能清晰记得,他对她说这句话时那满脸明亮无比的喜悦笑容。闭上眼睛,那个笑容仿佛仍在眼前,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他光洁温热的脸颊——却,指尖只能触到虚无的空气。

    她很想再走一遍安澜索桥,可是为了安全起见,桥头上被战士把守着,不让游人通行。虽然哪位年轻战士对她的满脸泪痕流露出同情,却还是坚持无比:“不能通行,绝对不能通行,尤其是你这个样子……”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她了解他的顾虑,她这样一个泪眼汪汪神情恍惚的女子独自过索桥,出事的可能性怎么看怎么大,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放行。

    无可奈何地,她在桥头前站立良久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拣了一块僻静少游人的草地,她独自在江畔坐到天近黄昏,看着满江急流如万千透明骏马般奔腾不息,水声轰鸣如雷。脑子里回荡着钟国对它的评价:“这江水的奔腾气势,像个热血沸腾的男人。”

    眼泪在脸颊上流淌如蜿蜒小溪,她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钟国,像你呢,真的像你呢。”

    在她身后遥遥数十丈的地方,程实默默伫立着。一副超大墨镜几乎遮住他脸部的三分之二,唯有薄薄嘴唇完整地露出来,抿得很紧,唇色微微泛白。

    从苏一退房离开酒店的那刻期,他就一直暗中驾车跟着她,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来,无论如何不放心。一路追着长途客车来到都江堰,再改为步行悄悄尾随于她身后,看着她去了一处又一处地方,最后再都江堰风景区不忍离去,眼泪像风起时的蒲公英花雨,零落分飞。

    这一刻,遥望着苏一低声饮泣的背影,程实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如果他死了,苏一能够这样为他伤心洒泪,那他绝对死而无憾。

    苏一回到南充后,行李往家里一放就马上去了对门钟国家。

    杨钢来开的门,见到她时他不是太惊讶,显然宋颖已经告诉了他她近日内将回国的消息。

    可是钟国的爸爸妈妈就非常惊讶震动,尤其是他妈妈,可能一看到她马上就想到钟国,当时就哽咽了:“苏一,你回来了,你妈一定高兴坏了吧?这几年她天天念叨着你,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不像我……”

    话没有说完她的眼泪就掉下来,因为无论她如何念叨,她的儿子再也不会回家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眼下连个想去哭他的坟头都没有。

    “小汪阿姨。”苏一走过去搂着她,两个人的泪水流到了一起。钟爸爸在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白发覆在为数不多的黑发上,仿佛积了一层厚厚雪花。

    钟国留给她的东西是小汪阿姨拿给她的,是几卷长轴和一摞写满墨字的上等宣纸。长轴与限制都密密麻麻书写者同样的三个字。那是钟国曾经悉心苦练过的三个字,几年不见,更是写得犹如飞鸿舞鹤。

    苏一事先知道他留的什么东西给她,徐文亮之前已经告诉了她:“这几年钟国就像换了一个人,再不像以前那么开朗好动,而是变得非常安静沉默。他不再交女朋友,也几乎不和老同学们一起玩,除了埋头苦干的工作外,他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书法、他练书法只练三个字,你知道那三个字吧?我想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一个人,哪怕是最最着名的书法家,能够比他写得更好了。”

    苏一当然知道是哪三个字,他曾经整整写了520个给她。我、爱、你——这三个字她也同样坚信世界上没有人能比钟国写得更好了,因为他不仅仅是用笔在写,更是用心、甚至用生命完美地书写了它。

    小汪阿姨把东西给她时还说:“苏一呀,以前钟国年轻不懂事,因为别的女孩一时冲动给你分了手。这件事是他对不起你,其实后来他很后悔,他和那个女孩很快就分手了,心里还是舍不得你。真的,不信你看他写的这些字就能看出来。要不是你已经跟程实出国了,他一定会去找你附近轻罪。现在他都已经不在了,他以前的错你就原谅他吧,不要再记恨他了好不好?”

    小汪阿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一满怀苦楚说不出口,眼泪滚滚而落:“小汪阿姨,钟国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我怎么会记恨他呢。”

    她的话里有话钟氏夫妇自然是听不出来的,唯有站在一旁的杨钢,与她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小汪阿姨,钟叔叔,我想一个人到钟国房间里坐一坐可以吗?”

    他们当然不会拒绝她,双双眼中漾着泪光地一起点头。

    钟国的房间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收拾得格外整齐干净——经年没有主人居住的整齐干净。记得以前他放假在家时,房间里总是乱乱的,衣服乱扔东西乱放,可那种乱让人觉得温暖,透着家常气息。不像这种整洁透着一股冷气。

    有那么一刹那,苏一感觉自己仿佛是走错了时间与空间,来到一个似是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地方,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她无比惘然迷茫。

    指尖一一抚过屋中所有的陈设,桌椅床柜,都曾是她无比熟悉的。他书桌上摆的那个笔筒是他自己用竹筒做的;他看过的报纸喜欢塞在最左边的角柜;他的床单洗过后一定要在太阳下晒透,因为他喜欢那股阳光的清香;他的衣柜里不能放樟脑丸,他特别讨厌那股味道。

    衣柜门关得不太紧,门缝最下边夹着一小截衣角。她轻轻打开门,原来是夹着了他的一套运动服。她把衣服拿出来爱惜地重新抚平叠好,再整整齐齐放回衣柜,然后扶着门朝着衣柜内仔细端详,她舍不得这么快关上门,因为这满满一柜装的全是钟国以前曾经穿过的衣服,它们如今已经没有主人了,只能永远静静地呆在衣柜里。

    衣橱最上层全部是冬衣,她一抬头,就瞄见了自己织了送他的毛衣毛裤,那件红色毛衣最抢眼,在光线深黯的衣橱深处如红宝石般熠熠生辉。

    情不自禁地,她踮起脚尖拿下它,连带着还滚落了一条围巾和两双手套。全部都是她当年一针一线亲手织就的。毛衣和围巾还完整如故,但是两双手套的指尖部分却都磨破了——这是毛线手套最容易磨损的部位。磨破的地方被针线缝合在一起,针脚疏而大,应该是钟国自己缝的吧?

    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那两双手套,她把流泪的脸深深埋进去,恍惚中感觉是埋在钟国宽厚温暖的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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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几卷长轴和一摞宣纸拿回家后,被苏一视同珍宝。这是如今她手中钟国留下的唯一纪念品,以前他送给她所有物件,都在分手时被她用最最激烈的方式处理掉了,或撕或烧或砸或剪……她一次发泄对他的无比痛恨。而今才道当时错,可再怎么追悔莫及,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长轴徐徐展开,长度之长几乎铺满整个房间。这卷长轴比钟国当年送她的那卷还要长,整卷中到底写了多少个“我爱你”啊?苏一诧异地细细一数,数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不多不少正好1314个,1314——是一生一世的谐音数字。

    他下班后的时间都关在房间里练书法,永远只练着三个字。挑写得最好的精心装裱起来,日复一日,就有了这几卷长轴,连同那些写满墨字的宣纸,无声地告诉她他的心其实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那一笔又一笔的浓墨字迹,看在眼里,覆在心里,让她整颗心密密麻麻都是他留下的墨迹,永志不忘的深浓着,

    两颗泪珠啪嗒落下,落在纸面上云开两点墨痕……

    苏妈妈进屋时,看到女儿对着摊开一地的长轴默默垂泪的摸样就摇头叹气不宜。

    苏一最终违逆了母亲的意思坚决回国,让苏妈妈心里很不痛快,尤其是又听说她和程实已经取消婚约重新做回了普通朋友时,她更加恼火:“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呀?”

    苏妈妈气得想发脾气,被苏爸爸使个眼色止住了,背着女儿他告诫妻子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吧,这个需要时间的,苏一刚知道钟国的事,正式最最懊恼悔恨悲伤的时候,我们说得再多也是白搭。”

    于是一脸好几天,苏妈妈都闭口不提钟国这个人。直到这一刻,看见对着那卷摊开的长轴掉眼泪,实在忍不住地叹口气:“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当初你还不如继续跟他做原价,也不至于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感情,到头来确实一场空。”

    是呀,曾经深爱过——纯白岁月中,一段全心全意如火如荼的爱,到头来却全部成了一场空,好像真是很浪费呢?

    可是,真的浪费吗?——当然不浪费,怎么会浪费呢?只要彼此真爱过一次,就是无憾的人生。所以付出的青春不可惜,那些欢笑,那些眼泪,那些甜蜜,那些苦涩,那些爱与被爱的喜悦和忧伤……都是岁月篇章中永远闪亮的诗行;时间树梢上永不飘落的绿叶;心灵花园里永盛不凋的勿忘我。

    苏一回国一周后,程实的妈妈一个电话打到苏家来了。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却蕴含着冷意:“苏一,程实说他不想和你结婚了,所以婚事取消了。是不是这么回事?是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替你做主。”

    她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一个子来,没想到程实是这样对他父母交代婚事取消的缘故。

    她迟迟不回答,电话那端的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是程实不想要你了,还是你不想要他了?”

    “燕阿姨,”她困难地挤出声音,“我没有不要程实,程实也没有不要我,只是我们都觉得,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所以就决定分开了。”

    “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他的决定?”

    “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电话那端沉默了,呼吸声却急促如风,等到她再开口说话时已经带着几丝掩饰不住的愠怒:“苏一,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太喜欢你,可是因为我儿子那么喜欢你,所以我也就一直竭力让自己接受你。程实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吧?他那次打电话回家告诉我你已经答应和他回国后就结婚时,声音不知多兴奋多开心。现在回国了,却又突然改口对我们说他不想和你结婚了。虽然他坚持说这是他的决定,但我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决定。你既然答应了他为什么又要反悔,这跟戏弄他有什么区别?你不觉得自己抬过分了吗?”

    “燕阿姨,我以开始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我……”苏一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证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实在太多太多了,不是一通电话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她一急就急哭了,这段时间她的眼泪特别容易掉下来。

    旁听的苏妈妈赶紧接过电话,两个母亲交谈起来,苏一炮灰房间去呜呜咽咽地哭,她哭了半天后母亲挂断电话进来了,不说话先叹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真是要让座父母的cao碎一颗心。”

    没过多久程实就打来电话道歉:“不好意思,我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对她解释过了,她不会再打电话来骂你了。”

    他的道歉,苏一实在感到受之有愧:“其实她骂我也是很应该的,到底这件事是我出尔反尔了。程实,有时候我都希望你能狠狠骂我一顿,那样我心里会舒服一点。”

    他苦笑一下岔开话题:“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计划好以后去哪个城市发展?”

    苏一经过认真考虑后决定还是留在四川省内,她不想离家太远。

    程实认同她的决定:“那你就去重庆和宋颖在一起好了,我也会来成都扩展分公司的业务,到时候有空就过去看你,不会嫌我烦吧?”

    “当然不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嫌你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重庆?”

    “下个月我要去趟北京,从北京回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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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北京,是去看奥运会吗?”

    “对,我一回国就在网上求购开幕式门票了,如果求购成功的话我要去亲临实地地看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即使求购不成功,我也还是要去北京走一趟,哪怕只是在鸟巢门口站一站。

    去北京看奥运会,曾经是钟国最大的心愿与梦想,他当年正是因此才努力考去了北京的大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考去北京上大学吗?就是冲着2008年奥运会去的。奥运会是全球最大的体育盛事,我一定要在北京躬逢其盛。“

    而她的高中毕业纪念册上,微微泛黄的纸张上海留着他龙飞凤舞的几行字迹:“北京申奥成功了,我们也终于和解了。我大学毕业后会争取留在北京,2008年你来北京看奥运会吧,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盛情招待你。”

    当年她和钟国分手后,极度盛怒之下几乎“赶尽杀绝”了索隐与他相关的东西。这张留言是唯一的幸存无,“苟全性命”于她的一时疏忽。

    和尚毕业册,闭上眼睛,她眼前浮现出钟国满脸笑容朝她伸出双臂的样子,一双亮晶晶的笑眼看着她说:“welcome to beijing.〃

    北京,曾是他们一个美好的梦,他们对于爱情未来的全部梦想都构筑在那座古老又现代的大都市。这个梦昔日玉白今朝珠灰,岁月不懂声色地暗淡了它最初的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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