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本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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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本嫁衣-第8部分
    在温泉池水中的时候阿默德拉我过来,突然用力拥抱我,吻了我的肩。我们的皮肤在温热池水中彼此感到亲切。我惊诧于这样一个怀抱的直接,赤裸与熟稔,那一刻想起的如父亲一般的触觉。

    阿默德怕我无聊,带我参加一些社交。婚礼上有土耳其新娘羞涩甜蜜得笑容和新郎奔放的舞蹈。夜晚。幼童的喊声。海。晴朗、无眠、高原上的歌声。传统歌曲和舞蹈。面包。甜食。一夜行车。生薄荷沙拉。云朵。雨。我感到了活着的真切。

    在帕慕克举办blues音乐节的时候,阿默德邀请一些来自巴西,摩洛哥以及土耳其本地的朋友们聚会,整个人潮涌动的乐场充满着浓郁的巧克力雪茄味道。香烟,啤酒,还有燃烧一般妖娆的肢体在扭动。音乐会还未结束,几个朋友离场开车回家。半途中阿默德表示想要给我一个惊喜。他很快把车开上狭窄山路,周围黑暗一片,转弯很急,车度亦很快。危险叫我兴奋。

    十分钟后我们把车停在山顶。下车来,在五月的夜晚,仰头望见漫天壮丽的星光如碎钻般散步苍穹。在黑暗的山坡上步行一段,前方一座壮观的古罗马圆形露天剧场顿时呈现在眼前,彼时我几乎惊讶得失却呼吸。阿默德说,这是六千年的hienapolia遗迹,繁荣之时是罗马帝国的中心。这个双层的古老剧场容纳一万两千名观众,数千年来,经历许多地震,仍完好地保存下来。

    阿默德牵着我的手——他的大手掌干燥而温暖——我们爬上废墟的最高处,俯视整个河南的剧场遗迹、我与他踩在剧场后台的巨大石拱上,脚下是大理石舞台,地面布满风化而成的裂纹和凹凸,四周是古罗马的石像雕刻。他指着的舞台说,四年前意大利乐团在这里演奏《乡村骑士》,博得满堂喝彩。

    阿默德很快对我说他爱我,我听了去而只是给他笑容。

    那一年四月间,我跟着阿默德去了土耳其。关于安塔利亚高原金红色的落日,我只是书中度过,也或许在一些色彩忧郁的无名有话中见过。那是文明在历史中国受难的伤口之色,又有时间赋予的触目惊心的结痂。

    到达伊斯坦布尔那夜,下着大雨。飞机引擎静下来之后,听到雨点撞击在舷窗上发出的昏闷而细密的声音。机舱里的灯都亮了,陌生乘客全站了起来,取各自的行李。

    我并不着急,伸手触摸舷窗上的雨滴。四月的落雨总是叫人心中浸出一股记忆觉醒时的创痛。那一刻,忽然想起了知秋和耀辉,但我知道他们此刻只不过是在远方忘记了我。我极疲惫,尽管春天已经深了。

    我住在了阿默德的公寓里,在塔克辛广场附近。哪里喧闹嘈杂,楼下全是小餐厅和咖啡吧,深夜里还有喝红茶的老人。在有梦的夜里,我与耀辉还并肩沉默着走了一段清晨的路,醒来的时候觉得安心,彼时睁开眼,看见来到伊斯坦布尔后的第一个清晨。窗子外面青红相间的梧桐树叶穿过风的声音再明亮的光线中招摇。清真寺的宣礼塔上回荡着穆斯林高亢的早祷歌声,一群鸽子随之飞散在空中。在翅膀的阴影下,我重新闭上眼睛,感觉到了忘却。

    许多事情就此离我而去。

    这样的恋慕伊斯坦布尔。在街上逡巡的时候,我停在橡木色的厨房前窥看里面闪亮精致的瓷器和气色非凡的各种地毯,美丽羞涩的土耳其年轻女店员一直无声注视着我,神情中有迟疑地温暖。叮当作响的有轨老电车经过身边时我后退避让,无意中伸手触摸了一块拜占庭时代的青砖,那大理石浮雕式凹凸有致的冰冷,好似知秋少年时的脸。

    我看到在塔克辛广场拍照合影的恋人,相互偎依,因畏惧耀眼的阳光而微微皱起了额头,神情更加忧伤,或许即将分别。老人守着一群鸽子,在广场上拿着锡盆讨钱。

    黄昏时分,我与阿默德坐在咖啡馆硬的让人腰疼的木长椅上喝完一杯土耳其奶茶,那只长得像郁金香般的小玻璃杯散发着余温,我双手握着被子,忽觉潦倒,因此无所事事地观望夜幕低垂。伊斯坦布尔的夜空渐渐下起了雨,疾风从窗缝挤进来,其声如泣。当我们走出咖啡馆,穿过热闹的夜间街市,殷勤的店员们还纷纷叫着,欢迎,欢迎。

    10

    我在去信之后,借到耀辉的电话。

    在一场又一场告别之间,夹杂着些许的希望。我以为我的退却对于他们就是幸福,可是我错了。

    我离开的时间里,耀辉毕业了留在津城,叶知秋与他完婚。耀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听筒一端大哭,抓狂,骂我骗了他,又求我回来。他说,我不知道叶知秋是那样的女人,早知道的话,我是不会离开你去和她结婚的……

    我听着心里透凉,但只能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你们又怎么了。

    那个时候我还当真是不知道叶知秋过去的事情,只听见何耀辉在电话那边语无伦次地哭诉: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跟我耍花枪,你知不知她身上的纹身写着“以明”,大腿胯下全是被客人烟头烫的北斗七星,经常跟人去卖毒,动辄消失一两个月,她和她一堆旧情人扯不清楚关系……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夜场陪客混小费,又吸毒,我也没钱,过得非常酷,房租都付不起,她连家务事都不会做,一切都乱套了,你叫我怎么跟她好?!……我还是她男人……她过去被一顿人干过,我心里怎么好受……?我也不知道她是个拖油瓶,我穷得吃不上饭了,一生,我对不起你……你回来吧,来看我吧……现在我已经离开了津城,回了浙江老家……算作是我的惩罚,我还没找到工作,抑郁症很严重,我太痛苦了我现在只想见你……

    末了他还继续郑重其事地说,一生,知秋哪里还有我大部分的诗歌和小说手稿,拜托你帮我找到它们,要是我死了,我真希望看到它们问世。只有你懂我的……

    我差点没有笑出来,直接告诉他,不必了,这些东西你最好自己留着,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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