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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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追逐-第2部分
    高小敏为我“驱鬼”。

    她拿着几根筷子,将筷子插入泡有符灰水的碗里,念念有词地说了起来:

    “是她外爷爷吗?想念外孙女了吗?是的话就站住……”

    “是她外奶奶吗?想念外孙女了吗?是的话就站住……”

    几根筷子散乱地立在水中,并没有“站住”,我却忽然意识到,原来高小敏早就是孤儿啦,她的父母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不由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长发散乱着,脸色有些憔悴,与以往光鲜强势的模样大相径庭。

    “是为了我吗?是因为我病了吗?”我不由自主地这样想着,心中忽然发起酸来,眼睛也跟着涩涩地难受。

    高小敏偶而回头,看到我这模样,瞪了我一眼,说:“又要哭吗?就是个虚胚子!”

    这句话打消了我心中刚刚聚集起来的温暖,没说话,我沮丧地原样躺回。听她又念叨:“是她姑妈吗?自从她爸死了,家人就再也找不到你啦,你是不是也死了,你死了不要回来找我的孩子……”

    我年龄虽然很小,也颇感哭笑不得,她口中的姑妈是我亲生父亲唯一的妹妹,当年从安微逃荒到新疆时,路上饥渴难耐,到了蓝山一带,被个大户人家看中,当时就由我的父亲做主,将她嫁给了那家长公子。由于离的太远,其他亲人尚未去看过她,在她婚后,只有父亲曾去看过她,父亲过世后,就再也没人知道她的住处。

    她只能算与家人失去联系,而在高小敏的口中,只当她是死了。

    最后,才听她念到我的亲生父亲,带着些恨意,她说:“是她爸吗!”巧不巧地,只这一句话的功夫,那几根筷子居然就稳稳地立在水碗中。

    高小敏语气中带着恨意:“你这死鬼!死的倒痛快,扔下我们母子三人不管,现在倒来害女儿,看我不砍了你!”

    我惊叫一声,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见她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把菜刀来,猛地砍在直立在水中的筷子上,筷子顺着门飞出……

    从她念到父亲开始,我就聚精会神地听她说,看她做,想到果然是父亲想念我来看我啦,我只恨不得将那几根筷子抱在怀中,再也不要失去,哪知心念未完,就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一幕。

    当时,在我想来,父亲无疑又死了一次。

    这次,是被高小敏砍死的。

    自从失去父亲后,我第一次对高小敏真正的产生了恨意。我伤心欲绝地看着她将散落在地的符灰清扫干净,就如看到父亲被赶出门,不留一丝衣角。

    11.我为她的这次妥协感到心痛

    经过高小敏的驱鬼仪式,我的病似乎更严重了,以至于最后不得不离家住院。鉴于亲生父亲去世后不久,我曾得过“脑膜炎”,差点丢掉小命,高小敏终于开始担忧。她整夜地守在我的床前,用冰手巾敷我的脑袋,随时将开水吹凉给我喝,滴液一点一点进入我的血液,高小敏紧紧盯着滴液瓶,生怕不小心看错,血液倒流回滴液管中。

    其实这种事从未发生在我的身上,她只是见到邻床的病人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才特意地要避免,她说血液很珍贵,流掉一滴就少一滴,很难补得起来的。

    我总是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时,就见高小敏细心地为我忙碌,我一会儿想起她恶狠狠的眼神和扬在空中的巴掌,那刺耳响亮的耳光声,一会儿又想起她温柔地为我擦身降温时的情景,还有她跳大神的模样,挥之不去地盘旋在我的脑中,更有那利落挥出的一刀,飞出门外的筷子……

    高小敏。

    梦中,我不断地直呼她的名字,我不知道该爱她还是该恨她,该离开她还是该争取到她的爱。

    某日清晨,我彻底地清醒。高小敏就在床前,脸色憔悴之极,眼中却有掩不住的兴奋。语气中带着惊喜,她喊道:“大卫,她醒了!”

    我偏头看去,只见雷大卫果然站在离床稍远一些的地方,与他目光相对的瞬间,我发现他似乎松了口气,神情顿时轻快起来,说:“小敏,我就知道,珊珊她不会有事,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不是好多了吗?”

    我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这样的高小敏,她难道不该是板着脸训斥我,为什么要睡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要这么让人操心!为什么……等等,许多让人伤心的为什么。可是现在,她看着我的眼神,居然好像看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抚着额头,头还是很沉重,我不愿想自己想不通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了出来,“高小敏,你为什么忽然对我好了起来?”

    高小敏嗔怪地取走我额上的手巾,说:“我是你妈,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雷大卫这时坐在了另一边,柔声说:“你怎么可以直呼你妈的名字?这太不礼貌了。”又问高小敏,“她以前就这样叫你吗?”

    高小敏有些尴尬地摇头,“没有!就是这段时间生病了,我常听她梦中直呼我的名字,我都听习惯了,这会儿她再叫我妈,我都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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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持病而骄,说:“好,以后我就叫你高小敏吧,我也觉得‘妈妈’这个词我叫不出口了。”我对她那么无情地将我“想念着我的父亲”砍出屋子的事件,依然耿耿于怀。

    高小敏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勉强微笑着答应:“好吧,随你。”

    这是高小敏对我的第一次妥协,这一次妥协,使她几乎再也没有听到过我叫她妈妈,多年来,我为她的这次妥协感到心痛,曾经为此而狠狠地惩罚着自己。

    但在当时,我只希望我的病永远都不要好,让这样的时光可以多留停一段时日。

    在我清醒的第二天,雷大卫走了,走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眼中隐含着泪,说:“珊珊,叔叔走啦,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来看你的,以后你妈会对你好的,我已经叮嘱过她了。”

    我的眼睛酸了,流出泪来。

    我不希望他走,我可以感觉到他从心底里对我的关心与爱护,可我没有挽留他,他的存在,只是不断地提醒我,我的亲生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走了,离我很远很远。

    ……

    在出院之前,我磨着高小敏为我买了有生以来第一个硬皮笔记本,那时候同学们都梦想有个这样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后来陪了我多年,走到哪里都带着,因为它是高小敏买给我的。

    日子,如水般流逝,一去不回头。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生命是场梦,高小敏是我梦中的星,一颗忽明忽暗,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的星。

    12.只要你不要再给别人随便磕头

    在以后的日子,雷大卫果然常常来看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扯拉酒鬼对雷大卫非常反感,反而与甫高越走越近。

    过年了。

    初五。

    我与阿峰还有安安,照旧提着礼物到处拜年。我对拜年非常的反感,只希望这天赶快结束,高小敏说,明天就可以不再拜年。

    到了阿峰的三叔荣清家,他的女儿阿桃首先出来,阿桃与阿峰同个班级,却比阿峰要小两三岁,不客气地接过礼物,回头喊:“爸!妈!珊珊他们来了。”

    荣清是个快四十岁的男人,生来一幅风流的模样,不过有些才能,头脑也好,所以家里的日子非常可观。他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闷闷地说:“来了。”

    阿峰见了叔叔家的人都害怕,半句话不敢多说,紧张的全身发抖,我大声应着:“嗯!三叔新年好!”他的眼睛忽亮了亮,微笑着说:“才多长时间没见,又长大了些。”我接道:“没多长时间,就一年吧。去年拜年的时候见的。”荣亲哈哈大笑起来,过来抚摸我的头发,说:“不错不错,比阿桃胆子大多啦。”说着,对阿桃的妈妈说:“过会儿老二老四都要到这边来吃饭,你好好准备下,还有,准备点零钱,让孩子们早点回家。”

    我看见阿桃鄙夷的眼神,好像到她们家就是来“要压岁钱”的,我牵了阿峰与安安的手说:“三叔,不用了,我们这就走。”

    荣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半晌,说:“也好。”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都是十块十块的零钱,往我们三人的手中塞,说:“这是三叔给你们的压岁钱,收好。”

    阿峰与安安有些呆怔地收下,阿峰更有个坏习惯,不管谁给压岁钱,就给谁磕三个响头,这几天来,额头都磕出个青印,见他又要跪下磕头,我一把拉住他,说:“哥!不要!”

    阿峰停止了动作,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我们只磕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不磕叔叔!”

    说着,我将安安和阿峰手里的钱连同自己手里的一起交还给荣亲,我说:“我们是专程给三叔拜年来的,不是专程向三叔要钱来的。”说着,我看向阿桃,阿桃低着头吃果子,面无表情。

    荣亲显然有些意外,说:“珊珊,你怎么越来越掘了呢?”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挺了挺胸堂,努力维护着小小的自尊。我说:“三叔知道不知道阿桃上学自己不背书包,总是将书包给阿峰背,那么远的路,阿峰很累。”

    阿桃将果子猛地扔在地上,脸色变了,尖声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故意找茬是不是?阿峰他愿意背,关你什么事,再说你的书包不也常是阿峰背吗?”

    看她发脾气,我心里很害怕,她比我大好几岁,个子也比较高,就这样张牙舞爪地扑到我面前,我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愿就此输了气势,加重语气说:“可阿峰是我哥,不是你哥!”

    阿桃冷笑,“你哥?你和他有血缘关系吗?你是个野种,我们与阿峰才是真正的兄妹!”

    我的头脑如被扔进了颗炸弹,轰地一声就烈焰高涨,猛地扑上去与阿桃打做一团,阿桃没想到,瘦瘦小小的我,居然很有些力气,冷不防被我压倒在身下,抓破了脸。

    荣清大怒,将阿桃与我拉开,然后各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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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捂着脸,恨恨地盯着父女两个人看,阿桃的妈妈进来了,看到阿桃脸上两个指痕,不由地眼圈发红,心疼的不得了,没有说话,将我们提去的礼物扔到了门外。

    我觉得自已的,还有阿峰与安安的自尊,都随着这包被扔出去的礼物消失怠尽,我恶狠狠地对荣清说:“我会记住你们一家今天对我们的污辱!”荣清有些不耐烦地冷哼声,说:“小屁孩,脑袋都没长全,还敢说狠话,看我不告诉你妈,让她好好惩治你!”

    我没再说话,只牵了瑟瑟发抖的阿峰和安安出了他家大门,在门口,看到院内的荣亲仍然盯着我们看,我向着他大声喊:“告诉你们家阿桃,如果她再敢让阿峰替她背书包,我找人打死她!”

    荣清明显地怔住了,什么都没说,走进了屋内。

    我默默地捡起被阿桃妈妈扔出大门外的礼物,拍拍上面的雪,看它们完好无损,仍就提了它们回家去。

    刚进屋,安安就扑到高小敏的怀里哭了起来,说:“姐姐与阿桃打架!她好凶……”

    高小敏哄好了安安,然后猛力拉着我进了另个房间,冷冷地问:“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我无法将发生的事再重新陈述一遍,我瞪大眼睛看着高小敏的愤怒,心中的悲哀像海水似地涌上来,我说:“高小敏,为什么你要给我找第二个爸?”

    耳光狠狠地落在我的脸上,我抚摸着,心想,很对称,一边一个,算今年最后一次拜年的结束礼。

    就在这时候,龙子进来,疑惑地看看眼前的情形,说:“荣清来了,说是拜年来了。”

    高小敏瞪我一眼,出了门。

    我怔怔地坐在屋内的床上,想着些以有从未想过的问题,比如,“野种”,“血缘关系”这些对我来说又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峰进入了屋子,问我:“还疼吗?”

    我看着窗外淡淡飘起来的雪,说:“不疼,只要你不要再给别人随便磕头,我就不疼。”

    我扔下阿峰走出房间,正好荣清也准备离开,他没有看见我出来,边往门外走边说:“你可得好好注意一下,千万不要让珊珊交到了社会上的小混混为朋友,这么小就能说狠话吓人,我看她肯定交到了什么坏朋友……”

    高小敏勉强笑着,说:“是啊是啊,现在的孩子,真让人操心啊……”

    我悄悄地走回屋里,将那只藏了很久的鸡蛋拿了出来,阿峰问:“你要干什么?”我说:“你不要管。”然后一溜烟地出了屋子,跟在荣清的身后,荣清走的漫不经心,完全不知我跟在他的身后,我紧赶几步,离他近了些,然后藏着一颗大树后,将鸡蛋描准他的后脑勺,“嘿!”地一声,鸡蛋飞出,准确地击在他的脑后,碎裂,只见黄的白的还有蛋壳坠在头发上,要多好笑有多好笑。看见他愤怒地转身看,我从树后面跳出来,大声笑着往回跑,他在后面骂:“坏胚子,你别跑!”

    我转过身,对他做了个鬼脸,“不跑是傻瓜!有本事你再给高小敏告状去!”

    回到屋里,却立刻后悔了,这个鸡蛋可是我蹲在鸡窝旁三四个小时才得来的,害怕母鸡受了惊,一动不敢动地蹲了三四个小时,最后母鸡生完蛋还没来得及叫的时候,我伸手从鸡窝里拿了这只蛋,却发现怎么也拿不起来,原来手脚都已经冻僵了,母鸡咯咯叫了起来,高小敏和扯拉酒鬼齐齐走出屋子,我再不敢犹豫,努力拿起蛋塞入怀中,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藏入了屋后草垛中。

    本来我打算在井旁挖个小坑,拿只铁罐子将它煮来吃的。

    13.那上面的妈妈只是幻想中的…

    “拜年事件”让我和高小敏刚刚缓和起来的关系再次陷入了僵局,她甚至在开学之前,到了我的班主任家里打听我在学校的情况。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高小敏回来后满面疑惑,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你们班主任说了,你得了全疆作文竞赛的大奖,为学校争了光,她说你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

    我正低头摆弄自己的鞋带,听了高小敏的话,才恍然想起来,上个学期末,是参加了作文竞赛的。心中没有惊喜的感觉,只暗暗地想:“想让我说什么?那上面的妈妈只是幻想中的完美母亲罢了。”

    果然,高小敏接着问:“你都写了些什么?”

    很少有机会与她交流,我展颜一笑,站起身来,大胆地抱住了她的脖子,说:“不就是写你对我有多好多好呗……”

    因为高小敏与我之间很少如此亲近,她显得很不自然,轻轻地将我从她身上拨开,说:“怎么越大越没样子啦?”说完,转身出了屋子,我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这空气,这屋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冷的让人难受。

    中午吃饭时,难得地高小敏让我与她和安安同桌,拨开米饭,碗底有两个蒸熟的荷包蛋。心中一热,我有点吃不下去,半晌,捡了个较大的放在高小敏的碗中,说:“你也吃。”

    高小敏又将蛋放回我的碗中,说:“专门给你弄的,你吃吧。”

    我默了会儿,问:“安安有吗?”

    高小敏一怔,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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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某个地方得到满足,我冲她真诚地笑了笑,将那个大点的蛋放在了安安的碗里,我说:“安安,给你吃。”

    安安没心没肺地几口吞下,高小敏咳了声,说:“珊珊,我吃着饭有点噎,你去给我倒杯水。”

    我没有丝毫犹豫,忙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水,小心翼翼地端了水到门口,却听到高小敏在焦急地催促安安,“快点吃!别让你姐看见。”

    我悄悄地探头往内看去,只见安安正塞了满口的鸡蛋,筷子上还戳着一个,我知高小敏并不是只给我一人蒸了鸡蛋,虽然有点失望,并没有因此而气愤,只是有点可惜,早知道安安也有两个蛋,刚才那个就会想办法给阿峰了。

    我静悄悄地站在门口,待安安吃完了鸡蛋,与高小敏若无其事地吃起饭来,我才走进屋子,将水递给高小敏,我说:“我还是喜欢去大桌子上吃饭,人多吃饭香。”

    走到大桌子旁,看到龙子和扯拉酒鬼都吃完饭离开了桌子,阿峰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就很自觉地去收拾桌子,我走到他跟前,将自己碗里的鸡蛋放进他的碗里,说:“给你吃。”

    阿峰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有鸡蛋吃?”

    我说:“高小敏给的,你没看见今天我在小桌吃饭吗?”阿峰虽然愚顿,也知道这是“一桌两制”下的产物,喉咙干咽了下,问:“你吃了吗?”

    我说:“傻瓜,当然是因为我吃不了才给你的。快吃吧,别让他们看见。”

    阿峰一听“他们”,不由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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