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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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无瑕-第4部分
    痕也没留。

    上官白玉快手拢妥裙摆,小声道完谢又说:“伤人原本就是不对的事,不管是不是上官家的人。”

    “伤人?我不会伤他。”就在她听了正要松口气时,梼杌狞笑着说下去:“我会手刃一劈,让他身首分家,像这样……”他朝附近的一根廊柱晃晃手,成|人腰围般大小的廊柱竟在瞬间灰飞烟灭,成了木屑。

    他会让汪廷宇连“受伤”的机会也没有!

    “梼杌!你……你敢动他半根头发,我、我今天就叫丁香煮一盅芋头粥当午膳晚膳和消夜!”

    听到芋头,梼杌变脸。

    堂堂一只大妖,吃完芋头后竟然全身发痒起疹,之后便是闻芋色变。

    这女人吃定他了,不仅仅对他毫不惧怕,还三番两次威胁他,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梼杌?凶兽梼杌!

    拿芋头来吓他?!该死的……芋头!

    “你干嘛这么护卫姓汪的?!”他在迁怒。

    “这不是护卫,而是不喜欢你胡乱伤害无辜的人。”她跟他讲道理。

    “无辜?他哪里无辜了?光凭他是你未来夫君这一点,死一万次都不够!”应该要拆他的骨!撕他的内!捏爆他的脑浆!再将他当成一只鸡拔光全身的毛!

    “……什么?”这跟汪大哥是她未来夫君有何干系?

    “因为……当你夫君的男人就可以对你做那件事!”梼杌咬牙切齿。

    上官白玉双颊辣红,“梼杌!”怎么满脑子还在想澡室的那一日?!

    “我实话实说罢了!那个男人会将你娶进他家门,然后你会乖乖任由他上下其手,嘴里不会喊半次‘不要’,甚至会温顺地攀附他,让他……”梼杌自己越说越生气,光想到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都已经如此难以忍受,更别提她会和那男人拜堂完婚,共度千金一刻的春宵花月夜。“我还是现在就去宰掉他,以绝后患!”就算要吃半个月的芋头他也甘愿啦!

    这回,上官白玉来得及攀住梼杌的腰,不让他付诸行动,不过梼杌心意已决,完全不受她阻止,形成两人纠缠在一块,而梼杌拖着她走的狼狈画面……

    原本要去正厅的梼杌脚步一顿。“不在这里。”他的鼻翼动了动。“在那边!”他转向走往西侧的客房。

    “梼杌……不可以……停下来……你停下来……”上官白玉拖不住他,反而被他拎着一块去。

    就在最靠近客房的亭子里,传出汪家父子交谈的声音,梼杌看到汪廷宇,十根利爪刷地穿出肤肉,抱住他腰际的上官白玉瞧见了,不禁脸色发白,更加努力的试图阻止他,可是梼杌三两步便飞奔到亭外不远处,汪家父子的谈话内容也越发清晰……

    “但是爹,孩儿的心思……”

    “爹知道你的心思,你毋需多言,这事就这么订下来,绝对不许你反悔!”汪老爷拈胡低叹,“廷宇,无论如何,白玉这媳妇儿你非娶不可,爹明白你心仪的是伺候她的那名美婢丁香,反正白玉嫁进汪家,丁香定会陪嫁过来,你耐心等个半年,再同白玉提及收房之事,白玉如此温驯得体,定会应允。若她有所为难,再由爹跟她开口,白玉自知她身体不好,为我们汪家添不了多少香火,丁香又是打小跟在她身边,两人情同姊妹,若让丁香成为二房,总好过收其他女人进房,白玉是聪明人,她会自己评估情势。”

    汪老爷说服着儿子,他怎会不明白汪廷宇心有所属,只是他与上官初是至交,口头上已经应允的亲事,怎好言而无信?

    “孩儿并不讨厌白玉,但对她仅仅是兄妹之情,这样对她不公平……”汪廷宇恋慕丁香是好几年前开始的,头一回见着她便惊为天人,又怕自己的孟浪会吓跑她,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讨好她,例如这回带给上官白玉的见面礼是奢华饰品,那是他掏出一张银票,要管事替他张罗买来的,但丁香的珍珠耳坠却是他亲自去铺子里精挑细选,每一款都想象着丁香戴上适不适台,最后才选中了那款,两者间的用心有极大落差,无法以金钱衡量。

    “她嫁进汪家,绝对吃不到苦,何来不公平之说?只要你善待她,与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那么我们汪家也算对得起她。”他保证自己也会将白玉当成女儿般疼爱。

    “孩儿当然会善待她,不会委屈她。”只是他没有办法爱她。

    “很好,白玉生是我们汪家的人,死是我们汪家的鬼,她的牌位,最终绝对要进咱们汪家祠堂,爹只要求你做到这件事。至于纳丁香为妾一事,爹不会反对。”如此做,他才对得起义兄上官初,他知道上官初心心念念的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虽然两兄弟老爱吵嘴,实际上心里早有共识。

    “是,谢谢爹。”

    “好了,快将行李搁进房里,换袭干净衣裳,你世伯还在大厅等我们呢。”

    汪家父子各自往厢房去了,梼杌看向上官白玉,本以为会瞧见脸上爬满泪珠的她,没料到她只是淡然回视他,眼眶连发红都没有。

    “你未来夫君说的话,没打击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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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击?他说会善待我,不会委屈我,何来打击?”上官白玉见他没再冲动的想杀人,便松开环住他的藕臂。跟着他一路跑下来,她额上都冒出热汗了。

    “他说他对你只是兄妹之情,他喜欢的是你身旁那个嘴巴好像永远没合上过的啰唆婢女!”

    “我知道,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上官白玉平静地说着。

    汪廷宇对丁香的喜爱,是很难瞒过人的,好几回他借口来探她的病,坐在她床畔和她说着得体的应对话语,脸上始终挂着友善好看的笑容,但是在面对丁香时,那笑容会咧得好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活泼了、雀跃了,不像对待她那样平平淡淡。

    她不是迟钝之人,轻易使瞧出端倪,所以今时听见了汪家父子的对话,也只不过是印证许久以来就知晓的实情。

    她一点都不生气,心,还是像无风无波的平静湖面,涟漪未生。

    “你知道他不喜欢你,还要嫁他?!”

    “嫁给汪大哥没什么不好,他是个好人,他会尊重我,像对待亲人一样。许多夫妻之间并不存在着爱,但是他们照顾彼此、关心彼此,如果我未来的归宿是汪家,那么我已经可以预见平平顺顺、无忧无愁的后半辈子。”而这样的未来,不见得是每对因爱结合的夫妻都能得到,她何其幸运。

    梼杌嘴角抽搐,光听她的答案,他就很想敲开她的脑,看看里面是不是全塞满豆渣!

    明明知道汪廷宇不喜欢她,她还是同样恬淡的表情,没有受伤、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更没有吵着要和汪家解除婚约,她完全像个旁观者在远眺别人家的事一样,说着她早就知道要嫁的对象爱的是别人,但是嫁给他没什么不好,因为他是个好人!

    人类,真是他永远也弄不懂的生物。

    “你是担心你错过那只姓汪的,这辈子都嫁不掉,所以才要死缠着他不放?是啦,你的确是没多美,尤其又站在啰唆婢女身旁马上就被比下去,倘若成千上万的人类排排站好要比美,你绝对排不上前一万名,但是……也不至于得将自己眨得如此低吧?”好歹她面貌清秀,长相又很顺眼……顺他的眼。虽然干扁,但女人该有的曲线她也勉勉强强有呀,想再找个男人嫁有这么难吗?

    “我才没有那样想。”这番贬损真是好狠,也好……一针见血。

    她嫁给汪廷宇,对两家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交情上或是生意上。这女婿,是她爹自小看到大的,人品和才干都获得肯定,能让她爹安心。但这些话若要逐字解释给梼杌听,他哪会懂?他的思绪是一直线,几乎没拐过半个弯,有时她还被梼杌说话的方法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

    他其实很单纯,很容易讨好,当然,也很容易生气的吼她,但是更容易被她摆平……

    我叫丁香煮芋头哦。

    光凭这一句,就将他收得服服贴贴,害她好喜欢拿这句话吓唬他,因为效果真的不错。不过,偶尔他也是会反抗的,像刚才他要杀来对汪廷宇不利时,芋头恫喝就失效了。

    梼杌不像汪廷宇那般懂进退、善交际,这就是人与兽的差异。可是她并不讨厌梼杌的直来直往,不过他每次损她都很不留情。

    要是真觉得她不美,他为什么……要对她做澡室那件羞人的事?

    “既然没有这么想,就有骨气一点,把啰唆婢女嫁给他,你继续留下来当老姑婆!”梼杌一副“我说了算,就这么决定了”的霸道嘴脸。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上官白玉不嫁,就不会有“夫君”这号令人嫌恶的生物存在,就没有人可以仗恃身分,对她又搂又抱又亲又吮。

    “你……怎么说这种任性话?”亲事是双方长辈多年前便已订下,她也早就认定自己将会是汪家媳妇,虽然嫁与不嫁,她都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反应,然而她若是向爹央求取消婚事,爹肯定又得为她的终身大事烦恼,与其让爹辛辛苦苦的为她寻找另一处夫家,不如就选择爹最信任的汪廷宇。

    汪廷宇爱丁香,那很好呀,她不在意自己的夫君不爱她,而她也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像兄长的男人。如果汪廷宇和丁香能成爱侣,她乐观其成,她会在汪廷宇开口之前,主动提及他与丁香的婚事……不是纳妾,她不会让丁香做小,要嘛,就不分长幼,同列为妻。

    “这哪是任性话,你不觉得挺不赖的吗?”一来,将啰唆婢女扫地出门,他耳根子就清净了;二来,汪廷宇也娶不着她啦。

    “你听见他们说的话了,我上官白玉生是汪家人,死是汪家鬼,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之前,这个认定并不会让她有什么感觉,为什么现在缓缓重复给梼杌听时,却好似在叹息、在埋怨?

    这句话,宛如在梼杌胸口狠捣一拳,他以为是身上的窟窿旧伤在痛,可是部位不太一样,在靠近他心窝虚的地方,疼着。

    对,她是人,人类一生不过如此,嫁人、生子、持家、老去,最后黄土一坏。在他眨眨眼的瞬间,百年就过去了,世上不会再有上官白玉这个女人,这个善良过头、慈悲过头、心软过头,在掌心里握着他名字的女人……

    她总有一天会死,在短短几十年后,而死后,还是汪廷宇的人。

    “生是谁家人、死是谁家鬼这种话,感觉虚无飘渺,活着之时还勉强可行,但死了之后,魂魄都不知往哪儿去,还会记得什么呢?最多只剩下一块牌位罢了。”上官白玉的语气有些自嘲。

    这些话,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连最亲近的丁香也没有,但对梼杌,她却很想说,或许是她认为梼杌不会懂,所以她毋需担心梼杌会数落她胡思乱想,也或许,她觉得梼杌会明白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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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我嫁过去之后,不到一年半载就过世,那时我会离开这具束缚我的病弱身躯,也会离开汪家,不当汪家的鬼,说不定我可以飞起来,我要去玩水,要去找个地方放声大叫,要去喝酒……”她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那是现在的她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我见过鬼,它们没有你讲的那么快乐。”梼杌泼她冷水。她把另一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人类,可不是变成鬼之后就无忧无虑。

    “是吗……”她还以为,不自由的只有人类而已。

    “在你断气的同一时间,鬼差早就在门外等着拘魂。”

    “所以……我哪儿都不能去吗?”她难掩失望,那黯淡的神情狠狠地抽了梼杌一记无形的鞭子。

    梼杌突然捉住她的手臂,要她扬睫注视他。

    “你生是汪家人,死了之后,当我梼杌的鬼。”她这只人类,有太多人界束缚,要她乖乖跟他走,一块当对快乐的妖,她绝对不会点头,而且她的阳寿不足以陪伴他多长日子,但她若死了,不再当人,就能将人界那些腐朽的观念抛得远远,也不会再顽固地不准他碰她……梼杌单纯地想。

    “什么?”抱歉,她、她听不太懂,为何他会冒出这句话?

    “你说的那些飞起来、玩水、大叫、喝酒的愿望,我帮你达成,你把你自己给我。”他眼神笃定,不容她拒绝。

    “梼杌,你……”

    “我带你去看更大更宽广的世界。”

    他从她眼中看见的世界好小,几乎只有这座豪华宅邸和佛寺,她被孱弱的身体困住,哪儿都不能去。

    “可是你不是说鬼差会在门外等着拘魂?”

    “我梼杌要留的人,他们怎可能带得走?”关于这点,梼杌有十成十的信心。

    “……为什么?”

    “我是凶兽梼杌,打散几只鬼差易如反掌!”他以为她在质疑他的本领。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想要我?比起我,丁香不是更漂亮吗?”这才是她想问“为什么”的原因。

    “你谁不举,举啰唆婢女当例子做什么?!”他就算两只眼全瞎掉,也不会看上丁香好不好!

    “不举丁香为例,举其他姑娘也可以。你说过,我平平凡凡的,又干干扁扁……”如此条件不良,他怎会想要她?

    梼杌长指抚上她的唇,让原本还想说下去的她乖乖闭上唇,水灿明亮的双眸,映照出他一脸严肃认真。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想得到一个人过。”

    他低头,以唇取代了摩搓她柔软唇瓣的手。

    第5章

    梼杌的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你生是汪家人,死了之后,当我梼杌的鬼。

    这……真是她听过最荒谬的要求,他不求她活着之时不要嫁给汪廷宇,也没有打算直接掳走她,反倒求她死后成为他的鬼。这头凶兽的思考方法,果然非人类所能明了,特别是他还说得好认真,他说,要带她去看更大更宽广的世界,那一直是她的心愿,一辈子都不可求的虚幻心愿。

    她知道,总有一日,梼杌会离开她狭小的世界,她无法困住他,他不会是只能安安稳稳学过人类生活的兽,短短一年半载或许还可以勉强忍耐,日子一久,他受不了的,她也不忍心将他关在这方狭窄的天地。

    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想得到一个人过。

    他的渴望,传达给她了,那“渴望”,并不是单指对她单薄身躯的欲念,若是如此简单,他大可用蛮力制伏她,她毫无抵抗能力,比只待宰羔羊更加无助,只要他真的想伤害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目的。

    而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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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低头吻她时,是带着压抑,她知道他想做的不只那样,但他没有再进一步。

    渴望……她不懂的情绪,从不曾拥有的情绪,却被他眼中的神辨所撼动。

    “好。”

    在当下,她答应他的要求,在他炯炯目光的缚锁下,出自真心的颔首。

    虽然死后的归处不可预知,是否真有鬼魂亦不可考,但是她想任性一次看看,为了自己而任性,也为了梼杌的渴望而任性。

    她为自己的疯狂感到提心吊瞻,却又有跃跃欲试的新奇。

    “小姐,心情很好哦,是因为姑爷的缘故吗?”丁香看上官白玉坐在镜台前傻笑,柔和的眉眼含羞带怯,两颊粉扑扑的,气色真好,所以猜测道。

    姑爷这称呼是昨天才改口的,汪家和上官家两位老爷总算对成亲日期达成共识,订在四个月后的初九。

    “别胡说。”

    “小姐害臊了。”丁香当她是害羞,笑得更大声地调侃道,一边动手替她解开发髻,将一头青丝梳理平顺。

    “丁香!”别再说下去比较好,因为梼杌已经臭着脸从床上射来凶恶目光,当他知道“姑爷”两字的涵义时,发了好大的火,直说要去劈死汪廷宇。

    “不逗你啦。小姐,恭喜你,姑爷人好,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丁香真诚地说道,眼底却有淡淡惆怅。她虽比上官白玉年长,但仍是青涩的姑娘家,不懂自己对于汪廷宇要娶她向来最喜欢的好小姐一方面开心,一方面却胸口好闷的反应是为了什么。

    “丁香,你要陪我一块嫁过去。”

    “那是当然呀,没有我在你身边打点着、照顾着,我自己都不安心哩。”反正她跟定小姐了!

    “到时,你的终身大事,我会和汪大哥商量,帮你作主。”上官白玉看着丁香圆润耳垂上悬挂的珍珠耳坠,一连好几日丁香都舍不得换掉耳饰,想来是打从心里喜欢,不只是耳坠,也包括送耳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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