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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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无瑕-第5部分
    待海龙王有啥好脸色招待他们。

    “又是你!梼杌……”龙首人身的粗犷身影从成串珍珠帘后走出来,见到梼杌,立刻操起珊瑚双剑备战。

    “我今天来,不是找你练拳头,你站着别动就好。”梼杌没亮兵器,只动嘴。

    “你以为你叫我别动就能偷袭我吗?我敖雍是什么角色……”

    梼杌才不管他吠什么,轻按上官白玉的肩,要她瞧仔细。

    “你看,龙。不过这不是他的原形,他变回原形的话会比较有看头,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龙舌如剑……喂,姓敖的,变回那条能来看看啦,我用讲的她听不懂,有个活体在面前比较好对照。”梼杌命令那位龙宫之主,像在命令一条狗一样。

    “你……你两百年前才将我的生骑蛟神给活活绕三圈再打死结弄死,我没去找你算帐就很便宜你了,你还有胆踏进我的地盘,命令我做这做那?!”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的仇,再记上一笔!

    上官白玉跳出来缓颊,“对不起,请别责怪他,是、是我说想看龙的,抱歉吵醒您……”

    “人类?!”敖雍指着上官白玉大嚷。

    “是,我是上官白玉,请、请多指教。”她福身,和无礼的梼杌形成强烈对比。

    “指什么教什么?不准对他弯身鞠躬,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梼杌下颚扬得高高的,冷睨敖雍。

    “梼杌!”上官白玉莲足轻蹬,制止梼杌再吠下去。

    最惊人的是,梼杌抿抿唇,真的乖乖闭嘴,还窝囊地将头转开。

    敖雍从没见过这般温驯的梼杌,从长眼睛开始就不曾见过。他带着一个人类女子到龙宫来,只是为了让那女子瞧瞧什么叫“龙”?梼杌转性啰?

    上官白玉继续向敖雍致歉,“我以为龙和鲸都是在海里游呀游的,远远就能瞧见,却没想到害您从睡梦中被扰醒,真的非常抱歉,我们马上离开……”

    “慢着!”敖雍一喝,周遭虾虾蟹蟹全亮出双边的大螫宝刀挥舞。

    梼杌立刻右手一弯,护佐她的同时,骨身大刀从他臂膀延伸出来,雪白通透,迸发斗气,顿时龙宫里雷电交加,眼看战火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你只是想来看看‘龙’?”敖雍右手高举,要虾兵蟹将不许妄动,他再次向上官白玉确认。

    “呃……嗯。”因他突然提问而略显迟疑的她,随即点头。

    “好啦好啦,给你看一眼,到外面去,我变给你看。”龙宫里太小,他的法相一出就会压垮这儿。

    上官白玉微楞,看着敖雍率先往宫门外走,梼杌勾住她的腰,立时跟上。

    敖雍长啸一声,跃身朝广阔的海洋而去,瞬间光芒四射,从光芒的中心点窜出巨形龙影,龙啸震天,水波溅滥,连在光球保护之中都能感受到这股震天动地的巨撼,水面下如此,水面上怕是波涛汹涌……

    比先前她见到的人形“敖雍”更大上千百倍的巨龙在眼前盘踞,墨绿色的磷满布其身,绿中带蓝,蓝中带金,蛇状长躯不住地蠕动,有力的尾巴一划,成千上万的泡沫随即冒出,像置身云雾之中。

    “哇……”上官白玉完全像个见着新奇玩具的孩童,掩不住惊呼,黑眸瞠得大大的,将前方这稀罕特殊的神兽纳入眼帘,它比任何一本书上描写得更大更有气势。

    好棒,她竟然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特殊的龙神。

    “满足没?”敖雍问她。

    “您好漂亮哦!”她诚心夸赞,夸得敖雍脸红起来。

    “如果你想摸摸我的龙角,我就忍耐一下让你摸两把。”敖雍不讨厌被这么有礼数的小姑娘触碰。

    “可以吗?”她想摸,当然想摸。

    “嗯。”总比被梼杌打趴之后,动弹不得时才被她摸角来得好。

    上官白玉小心翼翼地靠近,先用食指指腹试试触感。毛茸茸的,金色细毛包覆在像鹿的双角上,很柔软,但茸毛底下的角又很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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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够了够了!要摸摸我就好!”梼杌这次不让步,一把将她柔软小手拢回自己掌中。他讨厌看到她触碰敖雍,更讨厌看到敖雍一副很想叫她继续摸摸它龙头和龙鼻的模样!

    “梼杌,等一等嘛,再摸一下就好!我摸摸看它的鳞片……”

    “要摸可以,我把它们一片片全拆下来之后你爱怎么摸就怎么摸,天天摸夜夜摸我也不会多吭半声。”梼杌臭着脸回她,凶狠的眼神射向敖雍。

    摸他都没摸得这么勤快过,每回替他缠伤口时还会羞怯地别开小脸,面对他厚实的胸肌,就没有一摸再摸的高度兴趣,现在对一条小小的破龙这么喜爱干什么?!

    “小气鬼!”上官白玉用她所知道最恶毒的词儿嘘他,可惜这词儿的杀伤力简直等于零。

    “随便你爱怎么骂,走了!”被骂小气鬼算什么?无关痛痒,况且他应该算是小气妖啦!

    “上官白玉。”敖雍叫住她,上官白玉回头,看见一条鱼儿叼着大贝珠朝光球游来,鱼嘴一松,大贝珠落进光球里,她下意识地摊掌承接。“送你。”

    “谢、谢谢!谢谢您!谢谢……”它的声音,随着梼杌在光球里振翼窜升时消失得恁快,再眨眨眼,哪里还有光球的踪影。

    “王!您怎么让凶兽梼杌就这么走掉?”虾兵牢一弹一跳地来到敖雍耳畔嚷道:“这样他日后会更嚣张、更狂妄,将咱们龙宫当成自家厨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是呀是呀,而且……而且您竟然乖乖应了他的无礼要求,他要您回复法相您就回复法相,岂不等于任他予取予求?!”虾兵乙也弹到敖雍耳边直吠。

    敖雍的态度倒是慵懒无谓,龙身一甩,水波激涌,当泡沫散去,又从大龙变回半龙半人,泅着水回到龙宫。

    “比起和凶兽梼杌耗费几天几夜的体力缠斗互殴,你们不觉得这样省事许多吗?瞧,我现在还能躺回我的大蚌壳床上,搂着我心爱的鳗妃好好厮磨。”敖雍打了个哈欠,他才不像梼杌好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的做“龙”宗旨。他挠挠龙须,散漫地道:“而且,那个叫上官白玉的女人散发出好干净的气息,让我想起了当我还是条小龙,在天池里悠悠哉哉等长大时,那个总会拿仙果来喂养我的温柔天女……”

    第6章

    漫游整整一夜,上官白玉沾枕睡下已是卯时,玩乐时不觉得累,被梼杌抱回床上时才感到倦意席卷而来,她连丝履都忘了褪下,最后还是梼杌替她脱的。

    她是末戌时辰前就乖乖上床睡觉的好孩子,最晚也绝不超过亥时,像这回一夜没睡,跟着梼杌玩疯的经历,是她人生头一遭。

    才觉得眯眼,外头鸡鸣了亮,咯咯咯地大声啼叫,没多久,丁香端着一盆温水进房。

    “小姐?你今儿个睡晚啰。”丁香将水盆搁在床侧小几,撩起床幔,嘴里一边唤她起床。

    她好倦、好困,连想撑开眼皮都做不到。

    丁香将床幔系好,却发现上官白玉压根没醒。咦?平常小姐在她敲门进来时就会从榻上坐直身,柔声向她道早,今儿个怎么反常了?

    “小姐?”丁香轻摇她的肩。

    “嗯……”上官白玉翻身,背对她继续睡。

    “小姐,快醒醒,姑爷跟你约好要一块用早膳哪。”丁香一开始还担心上官白玉叫不醒是因为病昏了,着急地东摸摸西摸摸,又是探额温又是探鼻息,生怕小姐一觉不醒,后来才发现上官白玉只是睡得太熟。

    上官白玉动也不动,丁香的叫唤半个字也没入她的耳,它们被梼杌用双手捂住,她在睡梦中仍然回味着海底世界所见的新奇经历,嘴角带着满足笑容。

    “小姐?怎么……睡得这么熟,叫都叫不醒?”丁香疑惑的嘀咕,不放心地二度探查上官白玉的额温。

    没发烧呀,看起来脸色也不差,还隐隐听见平稳的细小鼾声,可任凭她又摇又唤,小姐兀自沉睡……丁香试了又试,最后只能暂时放弃,先忙别的事去,晚些再来叫她。

    上官白玉这一睡,睡过了早膳,也睡过了与汪廷宇订下的赏樱之约,最乐的人当然首推梼杌,他原先就不想让上官白玉和那只人类去赏啥樱花,要赏也是他陪上官白玉去赏;第二乐的,竟是汪廷宇。

    因为整个早上上官白玉都没醒,他便趁机邀丁香去赏樱,两人在樱花林里漫步闲聊了片刻,汪廷宇幸福到简直可以马上瞑目。

    上官白玉醒后,有些歉意,却有更多释然,和汪廷宇赏樱虽然不至于无趣,却能轻易知道他心不在此,与其两人客气有礼地虚与委蛇,偶尔又陷入不知该聊些什么的窘境,不如让汪廷宇跟丁香好好培养感情,而她……也觉得和梼杌在一块自在许多。她在梼杌面前不需要维持姑娘家的好形象,梼杌不吃人界女德女诫那一套玩意儿,她可以大声笑、大声惊呼、大声赞叹、大步追着成群漂亮小鱼玩耍,而不会被他斥责不得体,失了礼教。

    梼杌让她……看到完全不同的自己。

    原来她在玩乐时会那么疯狂、那么忘我,那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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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今晚还要带她去喝酒,一定不会是去客栈叫两坛酒,你一杯我一碗的那种“喝酒”,说不定会是哪片宽敞的酒海,她……好期待哦。

    “白玉……白玉?你有在听赵伯伯讲话吗?”

    赵大夫的声音唤回上官白玉飘远的思绪,但在那句话之前的所有对话,她都没有专心听进去。

    “嗄?呃……赵伯伯,您刚才说了什么?”上官白玉好抱歉地问。

    赵大夫慈爱地一笑,不以为意,重复她漏听的那些话语,“我说,你昨夜都没睡吧?”他正是因为丁香不曾见过上官白玉叫不醒的模样,心里担忧,便跑去找他,要他拨冗替上官白玉瞧瞧才来的。

    “……嗯。”说不出谎话,只好坦然承认。

    “和房里那只女妖聊天聊一整晚?”赵大夫绝对不会想到上官白玉是跑出去夜游,像她这种乖巧的姑娘,定是窝在闺房里看书刺绣,再不然就是他此时猜测的那一种可能。

    “……嗯。”这一次,就撒了点小谎。

    “真有话聊,不过你别熬夜,对身子不好。”

    “白玉知道。”可是……今晚要跟梼杌去“喝酒”。酒这类东西,赵大夫是绝对禁止她碰,所以她才会对酒的滋味好奇到很想尝一口,即使只有小小一口也好,所以……赵伯伯,对不住,白玉要食言了。

    “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虚火上升,喝几帖药就没事。”赵大夫收回扣在她脉上的指。

    “谢谢赵伯伯。”

    “那只女妖呢?我不只要交代你,也要交代她,毕竟一个铜板敲不响,聊天是两个人的事,我要她别陪你聊那么晚。”

    “他……他出去了。”

    “出去?”

    “嗯,有些事要办。”

    “什么事?”

    “他没说耶……”

    “好吧,那只能下回再叮咛她。”赵大夫收好药箱,准备离开。

    “赵伯伯,我送您。”

    “别客气了。”赵大夫对上官府熟得很,不用她千里相送,他又叨念几句要她好好照顾身体的老叮咛才走。

    上官白玉在门边目送他离去,好半晌才关上房门,缓步回到房侧小厅。

    好久没有觉得她的闺房如此空旷,少掉梼杌高大的身影占据,一时竟有些不适应。这些日子以来,她与梼杌形影不离,无论吃睡总在同一室内,她竟已如此习惯有他。

    她对赵大夫说了实话:梼杌有事出去,至于是什么事,她又撒了谎。她知道梼杌去做什么,只是说不出口,总不能坦白地告诉赵大夫……

    梼杌他呀,说要去找人问问我哪时会死。

    那时,梼杌确实是这么说。

    但是赵伯伯听见了,怕是会吓昏过去,所以她不敢说。

    梼杌很心急,急着要她死,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人想拥有她。

    她问他,要找谁问如此怪异的问题?

    他指指地下,她懂,他要跑一趟黄泉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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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梼杌带回来的消息是十日,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若是十年,梼杌定会气呼呼的,那么她该安慰他吗?

    真是难题……

    “小姐,赵大夫来过了吧?”丁香端着一盅瓠瓜咸粥回来。

    “来过了,他说我没事。”

    “这样我就放心点。来,你睡过了早午膳,先吃些粥垫垫胃。”

    好大一盅……用盅来形容太小觑它,它根本就是脸盆……

    若梼杌在这里,这一脸盆的咸粥只能刚刚好让他不饿,但她吃个三匙就撑了……唉,尽力吧。

    上官白玉认命地接过调羹,小口小口舀来吃。

    “小姐,你早上没跟姑爷去赏樱,姑爷很失望呢,他要我来问问,下午南街有杂技团来,你要不要一块去?”丁香满脸期待。杂技团可不是随处可见,有时好几年才会遇上一回,这次杂技团来城里待上三日,今天正是最后一场,演完便要往下一个城去。

    上官白玉心里清楚,汪廷宇听见她“不去”会比“去”来得开心,因为如此一来他便能和丁香连袂同去,她相当识趣地轻摇螓首道:“不了,我不去,你和汪大哥去就好。”她只想留在房里等梼杌回来,又或许,梼杌回来之后,她再同梼杌一块去看,说不定他会对胸口碎大石这门功夫感兴趣呢!

    丁香的失望写在俏颜上,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她皱着眉头,心里在挣扎,非常挣扎……

    “小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丁香忍痛做出与她同进退的决定。

    “为什么?你去啦,我知道你向来很喜欢那些特技,你去瞧瞧呀。”上官白玉连忙道。

    “不要,我在这里陪小姐就好。”丁香一脸没得看的心痛,又顾及身为婢女的职责,总不好丢下小姐自己跑出府玩,虽然她好想好想去看踩高跷和舞刀耍枪……

    “唉……好啦好啦,我去,我去行了吧。”上官白玉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丁香没有特技表演可看,只能应允。

    “真的吗?!”她眼中的光彩又回来了。

    “真的,我和你们一块去。”

    “那我去跟姑爷说!”丁香喜孜孜地跑掉了,速度快得让上官白玉苦笑。

    有时,应酬是不可避免的。

    凶兽梼杌来了!

    地府,奈何桥上站满鬼差,每张原本就铁青无血色的脸孔更加惶恐戒备,尖叉利矛一根根竖直,对着那只曾经将阴府闹得翻天覆地的危险凶兽。

    奈何桥下,血水汨汨,像滚沸的热水。静寂中,还能听见血泡涌冒上来的咕噜声以及众魑魅恐惧的唾液吞咽声。

    “叫你们家文的那只出来!”梼杌对这群抖着白骨的小鬼差毫无兴趣,今天也不是来找武的那只,而是专管人界岁寿生死簿的文判官。

    “若要练拳,文不及武,在下建议你还是找武的那只。”回音轻缓由黑幕般的天际飘下,带着丝丝笑意,一阵清风由小鬼们周身迅速拂过,朦胧身影来到梼杌面前,由脚开始慢慢成形,雪白长袍飘飘飞扬,半透着光,再往上,是修长颀瘦的男躯,最后,一张充满书卷气的俊秀脸孔清晰呈现。

    “姓文的!”梼杌就是要找他。

    “在下不姓文。”就如同他梼杌不姓梼一样。

    “我管你姓什么,生死簿拿出来借我看看!”梼杌的行径不叫借,根本是恶霸勒索。

    “梼杌兄是想知道自己的岁寿吗?我可以在这里答复你。”文判官不改笑容,客客气气地解答:“若世间不再有妒恨、仇视、城府、心机、贪婪等等黑暗情绪,梼杌兄的寿命便岌岌可危,不过梼杌兄大可放心,即便千万年后,那些情绪也不会消失,所以梼杌兄的岁寿……长到你不敢想象。”

    “谁管那种事了?我要知道上官白玉的寿命有多长?”

    “上官白玉?”文判官顿了顿,立刻从脑海千万万条人命中搜寻出来,连生死簿都毋需拿出来翻阅,轻吟道:“上官白玉,南城人氏,父上官初,母秦氐,家中独女,今年一十七,生于庚子年九月初二酉时,卒于丙辰年十一月十四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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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梼杌脸色一沉。“我还要再等一甲子?!”她那具破身子还能活那么长?她明明就是病秧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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